張青城一覺醒來身體已全然好了。她試著睜開眼睛，看到的東西一片模糊，隻得個大致輪廓，她眨眼，這裏不是清風閣，這是哪兒？
    “你醒了。”張青城正從房間裏的擺設猜測身處何地，門口傳來熟悉的男聲，是李子如。
    她環顧四周，看李子如：“你家？”
    李子如點頭，算是肯定。“昨夜裏冷虛無給你下了毒，毒性發作太快，於是我隻好帶了你回這裏。”
    “我中毒了？”張青城驚訝。她運功在身體裏查探了一圈，並無傷勢，隻是真氣虛弱，想必是李子如幫她解了毒。她本來想起身，但毫無力氣，隻能坐在床上向李子如抱拳道謝，“多謝子如為我解毒。”
    李子如微笑頷首，沒接話。
    “忘歸閣怎麼了？墨溪煙知道我在這裏嗎？”張青城正有無數的問題要問，這個無雙公子看起來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問他也許會有什麼收獲。
    李子如坐在房中椅子上，侍女立即端來糕點和茶水。
    “忘歸閣昨夜裏遭人偷襲，損失數百人，錦衣衛還在滿城找凶手呢。”李子如頗有深意的盯著張青城，“忘歸閣不過市井賭坊，被人襲擊了也是江湖上的事情，怎會驚動錦衣衛？還甚至封了城門。”
    張青城被他目光盯得咯噔一下，咳咳兩聲作隨意回答：“也許是墨溪煙與段曉峰關係甚好吧？這事青城還真不能下定論。”
    江湖上都不知道忘歸閣與錦衣衛的從屬關係，隻道是忘歸閣主和錦衣衛指揮使段曉峰交情甚深。鳶妖告誡過張青城，江湖人並不知道的消息絕不能傳出，如今朝廷與江湖關係微妙，彼此牽製保持平衡。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絕不能打破這來之不易的平衡局麵。
    李子如輕輕抿唇：“想必最近都城不會太平，青城並不適合在此時露麵，不如就住在子如這裏，如何？”
    “為什麼我不適合露麵？我又沒殺他們。”張青城莫名其妙。
    “段曉峰昨夜發下通緝令，對象就是你。即使你並未殺人，但段曉峰個性殘暴多疑，施以重刑，怕青城有口也難言。”李子如道。
    張青城心中困惑，鳶妖告訴她段曉峰的性子是爽朗的，她接觸的段曉峰也是這個樣子。然李子如現在卻說他殘暴多疑，她抿了抿唇，沉默不語。昨夜她與夢無歡出現在現場，除了黑影和冷虛無外無人可證明他們是清白的。即使夢無歡能為她證明，但這次被襲擊的是機密的資料庫，夢無歡一個江湖人士，人微言輕，如何讓人信服。段曉峰用刑的話，她還真抗不下來。
    一旁的李子如看到張青城沒說話，提醒道：“過段時間就好了，今天他們已查到些線索，想必不久就會證明跟你和夢無歡沒有關係。”
    張青城驟然抬頭：“你怎麼知道我跟夢無歡在一起？”
    李子如麵不改色，依舊風輕雲淡的笑，吐出的話卻猶如驚雷：“我不僅知道你昨晚跟他在一起，還知道你是邊院的人！是嗎？青城。”
    張青城皺眉：“什麼邊院？”
    “青城，我並無惡意。”李子如攤手，“我若想對你不利，我又如何會幫你解毒？”
    張青城深深地望進李子如絕美的眼睛裏，裏麵清澈如水。她歎了口氣，收回目光：“看來我技術真不到位啊！果然是不適合做暗探殺手什麼的！”
    “那就不做，幫我打理生意如何？”李子如笑。
    張青城愣了：“啊？”
    “嗬嗬。”李子如粲然一笑，“我在南汴有些小產業，最近有個管家年邁辭世，正找不到人幫我管呢。”
    張青城一時無語，“南汴？”
    李子如點了點頭，道：“我是南汴人。”
    “這樣。”張青城不動聲色的應了聲，“你相信我？”張青城手指扣著床沿，緊緊盯著李子如姣好的臉。
    李子如道：“不相信。”
    張青城暴汗。
    “我若是說信你，你怕也不會信我了。我們剛剛認識不久，我不過覺得青城人還不錯，幫我打理下小生意，就是虧了也不算多。”李子如咂了口茶，“就當做是去南汴玩玩。你可以好好考慮，並不著急。”李子如並未催促張青城，轉身退出門，“這幾天青城好好休養，雖說無雙居不及邊院的紛繁華麗，卻也能品賞品賞。”
    門關上，房間裏剩下張青城一個人。
    “哎……”張青城仰頭，感歎一聲，“腦袋成漿糊了！”
    張青城甩了甩頭，索性翻身睡覺去了。
    在無雙居住了幾天，除了侍女外一個人也沒看到，李子如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那天之後還真讓她“好好考慮”了，一次也沒找過她。她也想了很久，雖說“跳槽”吧，很沒有職業道德，但是她真不是個做殺手暗探的料啊，可是她又舍不得鳶妖。
    她回想了一下這天下的局勢，這片大陸東方是明醉，北部是北荒，南邊是南汴，西位是麟國，中間有個資料空白的地方，聽說就是鳶妖很喜歡的比翼城。不過那地方不好去，它的東邊是明醉國的鬼霧森林，常年覆蓋著稠密的霧氣，其間異株毒物，茂林高聳，驚險無比，入者皆是有去無回。它的南邊是汴國的無盡深淵，深不見底，素有“歸墟”之稱。它的西麵是麟國的極海，一望無際，海中生活著狂暴的海獸，以及無法預測的極風，一旦卷入其中必將屍骨無存。它的北麵是北荒的“巴瓦巴迦黑”黑沙漠，意為“地獄之門”，風暴、沙暴，黑是這裏永恒的色彩，一旦降雨，則狂風暴雨萬裏黑雲，寸步難行。
    邊院的資料庫裏有本很厚的書叫《天下錄》，裏麵寫著南汴多島，信奉佛教，國花為櫻。張青城讀起來覺得南汴有一點像現代的日本，但又不完全像，而且地域也比日本要大得多，不過風景倒是很美的。這麼想著，她不免覺得去南汴旅遊一下也不錯。
    伸了個懶腰，她突然看到屋子裏此時紅如血，楞了一下，驚喜的推開半掩的窗，無雙居本就在都城邊緣，靠著山，不遠處綿延的山脈層巒疊嶂。“蒼山如海，夕陽如血。”她突然想到毛澤東的詩句，脫口而出。
    “這麼好的景色，應該出去瞧瞧去！”她自顧自的說話，於是整頓衣裳理了束發，四天裏第一次踏出房門。
    張青城這才發現無雙居不是靠著山，是在山腰建的。問了侍女，她徑直去了可以觀賞明都全景的聽風台。聽風台，倒是個好意境，她想，不知道那裏與邊院比孰高孰低？
    一路上無人阻攔，五天前夜裏李子如與玉竹公子匆忙回到無雙居，抱著張青城，立即讓人準備藥材，準備給張青城解毒。侍從們從沒見過自家公子這麼個神情，都紛紛記住了張青城這個人。本來除了李子如和玉竹公子，其他人是不能去聽風台的。但那日公子的表現他們都記著，於是她去聽風台的路上暢通無阻。
    意境，實在是太意境了！張青城看著眼前的聽風台，心裏不住感歎。這裏就一塊巨大的石頭放在山坡上，表麵被人打磨光滑大約可供兩人坐，石頭四周種滿了翠竹，刮來的山風吹得竹葉簌簌直搖。張青城不知怎麼的就想起唐朝柳宗元的《小石潭記》：“坐潭上，四麵竹樹環合，寂寥無人，淒神寒骨，悄愴幽邃。以其境過清，不可久居……”這裏把“潭上”改成“石上”就足夠了！實在是太清冷了。
    張青城轉眼打量那一塊巨石。
    “咦？”張青城驚訝出聲，“玉竹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