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蝶舞樓。
    如果有人初次來到蝶舞樓，一定會以為自己來到了集市，而不是最奢侈的酒樓。
    ——手中持著以“相思”為名的各色珠寶金玉的、高托著名貴絲綢衣的——浩浩蕩蕩的人潮向二樓虛掩的那間“天字號”上房門口湧去，猶如西域路上的商隊。
    “物再珍，多了也成俗物哉。”柳書呆子靠著二樓客房的牆壁——今日聚集的人數，比之三日前好多了兩倍有餘，連圍欄邊都盡是看客。他們這些人空有身手，卻無奈欄杆處沒了他們的“一席之地”，隻能和那些普通看客一般挑個牆角觀望。
    “如此看來，倒還是顧小公子的‘物對’有新意，很是有望得到公主的垂青。”柳書呆子沉默片刻，道了句。
    “他是貓妖，心思確實不像人。”蘇燕子剛一脫口，便發覺了這句話有些別扭，剛想安撫懷中清泠泠瞪視他的某人——奈何卻在不遠處人潮移動中看見鳳幾何，硬生生轉了口，“這紅燒鳳，拿個破銅鈴幹嘛？給那苗疆公主表演巫術？”
    顧若初等幾人也循聲望去¬——妖媚挺拔的鳳幾何在人群中本就極顯眼，可此刻卻顯眼不過他修長手指間玩轉的那枚鏽跡斑駁的銅鈴。
    顯然，他也清楚這麼一個“物對”就這般赤裸裸的昭示出來，隻怕連天字號門口那幾位接物的婢子那兒都過不去——在吸引到了蘇燕子等人的注意後，便從水藍色的左袖口抖落出一方素雅的帕子，將那頗為見不得貴人的銅鈴包裹起來。
    “你們來的夠早啊！”——送出了那塊“藏拙”的帕子，鳳幾何輕輕一擰腰身，便真如一隻藍色的鳳凰般翱翔於人潮之上。在雨铖和說書老人很默契的騰出的一個空當翩然而落。
    “別扯遠話題，你知道我們想問什麼？”雨铖叫嚷著道。
    “蠶象征情絲糾葛，自古這糾葛便難解難判。我這個物對的意義，便是解鈴還須係鈴人——”鳳幾何用手指比量著絲線拆解，道，“也便是祝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一切情障皆可化解啊！”
    “原來如此，這想法也不錯！”他這一番解釋，使得蘇燕子等人也發出一聲稱讚——可隨後蘇燕子又有幾分不解的道，“不過紅燒鳳，你也太懶了些吧？那個邪氣王朝的公主，雖然蘇爺我也不待見——可好歹人家也是金枝玉葉，你不會到街上買個好鈴鐺送人家……這是你幾歲時的玩物啊，也能拿得出手？”
    “這你就不懂了，在那些富家千金看來，禮貴未必顯真情。她們看足了金山銀山，反倒越是批爛古板的東西，越能勾起她們的興致，贏得她們的芳心。”鳳幾何頗為得意的眯眯眼睛，邪氣玩味的對蘇燕子道，“對於少女的心思，我可比你這先前不食人間煙火，後來便在一棵斷裏樹上吊死的燕子——要明白的多了。”
    “哦……”麵對這樣的解釋，雨铖最先報以玩味的壞笑，隨即除顧若初外，幾人都笑了起來。
    “嗬，要是你得了公主的青睞，是不是想求公主千萬要幫你設計個栽贓我‘是內應’的法子？”顧若初在這些人的笑聲中顯得聲音有些輕弱，可話語中的鋒芒卻極為淩厲，“到時候我死了，你就可以和這瘋燕子再續前緣了！”
    他還待在冷嘲熱諷下去，可那刀鋒一般的嘴卻被蘇燕子用唇封住。
    “紅燒鳳先前做的事兒是缺德的緊，不過這回他可是真有辦人事兒的好心！”蘇燕子的舌頭不是一般靈活，一麵馴服著那刀鋒一般的嘴，一麵還能嘟嘟囔囔的出言安撫，“雨铖和我說了，鳳幾何也是來幫我忙的！”
    “謝謝你小子不計前嫌，幫著蘇爺了！”安撫了懷中的人兒，蘇燕子感激的拍拍鳳幾何的肩膀——後者仰頭靠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好心沒盡數被當作驢肝肺就好！”
    顧若初麵上隻是冷著臉不開心，心裏卻蒙上憂色——鳳幾何毋庸置疑不會幫助自己，甚至極有可能是來想方設法破壞自己計劃的。
    但看著那枚銅鈴，聽著鳳幾何自信滿滿的解釋，顧若初竟隱隱覺得鳳幾何似乎也掌握著這個陶公主的什麼秘密。
    這個陶公主，不會除了一個失散的情郎外，還走失過什麼親人吧？或者留下過什麼把柄被這個鳳幾何抓到了？
    他對於那個銅鈴的解釋，怎麼聽著都像與自己解釋那幅畫作的名堂……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呢！
    “公主請顧若初公子、鳳幾何公子小坐！”盡數收了賓客的物對後，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一位婢子從半掩的門中走出，笑吟吟的喊道。
    “反正求公主的都是一樣的心願，我去好了。”鳳幾何聽得那婢子聲音甫落，立時推開人群向前走——蘇燕子他們並沒有看到，鳳幾何的眼神中有一絲異樣的焦急和詫異。
    顧若初，不會也和這公主有什麼關係吧？如果是這樣，就必須搶占先機，才能讓公主聽命於他！
    “瘋燕子，你放開我。”顧若初一樣存著要搶占先機的心思，用力想掙脫蘇燕子的環抱，“你真相信他會幫著我們？你到底是真傻還是想要我因為這病真有個好歹，你好和他再續前緣啊！”
    “紅燒鳳沒那麼不辦人事兒——倒是你一個人去那女人的房間，我不放心呢。”蘇燕子卻沒有放脫懷中人兒的意思，隻是微微勾起一抹痞氣的笑容，用下巴蹭著顧若初柔軟的頭發。
    ——看著鳳幾何已經順著婢子的手勢將跨入那虛掩的門，顧若初隻覺得心裏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