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換了個地方談話，換了個單間，丐幫弟子守在外麵。說是單間，隻有四麵牆，屋頂開了天窗，窗戶上隻剩下窗欞，殘餘窗紙可憐地在風中忽閃著。
    雲中仙咳嗽了兩聲，開了腔。“丐幫的幫主葛洪被人捉走了，逼迫丐幫交出手中的東西。”
    殷若水歎口氣，“這次不是你被綁架，反而換成丐幫幫主了？”他顯然不相信。
    雖然自丐幫始祖原天老人之後少有人可以達到先祖的神功造詣，但葛洪的功夫在江湖上也是鮮有對手的。堂堂第一大幫的幫主失手被擒，有些說不過去，除非對手耍了陰謀，或者是……
    “是真的，師傅，你救救我爹吧！”紅纓扯著殷若水的袖口，可憐兮兮的哭求。
    殷若水最見不得人落淚，但又不想失去一直保持的冷酷氣勢，狠了狠心打掉紅纓的胳膊，“有事說事，別拉拉扯扯的，再說一遍，我不是你師傅！”
    “師傅……”紅纓吸吸鼻子，“沒人可以幫助丐幫了，隻有你。”
    “拍馬屁也沒用！”殷若水以為紅纓是十分看重自己的武功，正自樂悠悠，雲中仙一盆涼水澆了下來。
    “這不是在求你，你不答應我們這個提議，丐幫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救葛幫主。”
    這話說得好像是雲中仙故意給了殷若水交換條件的機會，讓殷若水失去了該有的驕傲，跺了一下腳，嗔怪道：“師傅，你連徒弟都算計，像話嗎？”
    “哼，你欺負師傅這麼多年了，從師傅身上搜刮了多少好東西，現在遭報應了吧？就知道你是個賠錢貨，早晚有這麼一天！”
    “師傅！”
    “記住，這不是求你！”
    殷若水剛想開口繼續反擊，被穆錦辰攔住，“葛幫主在江湖中威望頗高，若能幫助他脫離困境，也算是善事一件，即便沒有好處，也是分內事，更何況他還是紅纓的爹。”
    “穆大哥，就知道你最好了！”紅纓撲進穆錦辰懷裏，像小狗一樣使勁兒在他懷裏蹭了蹭。
    “你……我還不是為了你！要不是這老東西使壞，你早就好了！”殷若水一把揪住穆錦辰的衣領，將紅纓從他懷裏扯開。
    ‘為了你’？穆錦辰有那麼一瞬愣住了。
    他又怎會不知道，自己撿回一條命之後，幾次試著運氣都失敗，雖然能夠起床幹活兒，但渾身無力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在洗漱換衣的時候，胸前那枚大大的掌印，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這次的傷不是一般的重。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一時半刻死不了。”穆錦辰低頭看著殷若水那毫無瑕疵的臉龐，眉間隆起一個疙瘩，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指替他按住眉心，撫平皺褶。
    “你……”殷若水從穆錦辰的眼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焦急，無措，煩躁，慌張，“你知不知道……”即便有了師傅手中的丹藥，也治不好你的傷，隻是暫時續命而已。
    後麵的話，殷若水沒有說出口，親口告訴一個人他已經時日無多是件非常殘忍的事情，此刻他深刻體會醫院裏的醫生向家屬宣布病危通知時的心情，但似乎，又不太一樣，多了份揪心，多了份著急，更像是焦急等待結果的病人家屬。
    穆錦辰被抬回來的時候，殷若水原以為他隻是受傷過重，好說歹說威逼利誘讓邵華替他治療的時候，一剝開他胸前的沾血的衣衫時，邵華直接宣布‘沒得救了’！
    “這叫無相般若掌，震碎了他的心脈，即便救活了，也挨不了多久，終究是個死！”
    殷若水少在江湖走動，沒聽說過這麼狠毒的功夫，但他相信邵華所說的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的醫理畢竟淺薄，或許找江湖神醫倒是有機會，但我怕他還沒找到神醫便死在路上。”
    殷若水著急地在屋裏轉了兩圈兒之後，“我有辦法！”他想到雲中仙曾經得到過一個藥瓶，裏麵裝了治傷續命的丹藥，是雲中仙從一個神醫的藥房裏偷出來的，在江湖上具有千金一顆的價值。
    他趁雲中仙去賭坊的時候，從他床下的暗格裏偷出了藥瓶。不想讓穆錦辰知道，便每天在他的藥中放一顆，誰知卻被玲兒看到，誤以為他是在下毒。
    被人誤會，殷若水從不向任何人解釋，他覺得麻煩，解釋就是掩飾，浪費口舌還說不清楚，隻會越描越黑。但是穆錦辰卻說相信自己沒有下毒，這讓殷若水產生一種默契相合的感覺。
    有時候，朋友之間，那種不相信一麵之詞的信任感是可遇不可求的，習慣了冷漠的現代社會生活之後，殷若水從沒有機會知道生死之交是種什麼感覺。跟邵華馬藺他們已經是多年的兄弟，自不用說。可穆錦辰呢？他們似乎連朋友也算不上吧？
    “我知道！”唇角高高翹起，穆錦辰第一次在殷若水麵前笑，讓殷若水有些不習慣。他們兩個在一起，除了吵架猜忌耍心眼，不可能有別的什麼。
    “生死有命，先解決眼前的事情吧。前輩，葛幫主被何人所擒？他們想要從丐幫得到什麼？”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他不認為一顆小小的丹藥就能救得了自己的命，與其哀怨等死，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情。穆錦辰轉頭問雲中仙，卻發現雲中仙和紅纓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和殷若水。
    “嘖嘖，般配！師傅你還嘴硬，事實擺在眼前。”紅纓摸著下巴，盯著二人讚歎不已。雲中仙轉過身，眼睛裏有不想被人看破的心事。
    “朝廷，擒住葛幫主的是朝廷，你隻需要去牢房把葛幫主救出來就行！”
    殷若水一聽這話，趕緊走到雲中仙身旁，貼近他的耳朵說道：“師傅，你也知道，我隻偷東西不偷人，去牢房救人，丐幫不是更拿手？”
    “不行，你必須去，回來後我再告訴你下一步該做什麼。”
    “什麼？救人回來還不算完？這條件太多了！”
    “隨便你，反正那小子死不死不關我的事兒。”
    殷若水瞅了一眼穆錦辰，“老東西，別得寸進尺！”
    雲中仙摸出腰間的酒葫蘆喝了一口，“今晚亥時城北府衙大牢，別誤了時辰。”
    殷若水恨不得掐死這老家夥，但還是規規矩矩的答應了。
    到了晚上，穆錦辰看著殷若水離開的背影，問站在一旁的雲中仙：“葛幫主是如何被擒的？萬一營救失敗，丐幫會答應對方的條件嗎？”
    “丐幫已經找好了繼任人，是葛幫主的意思。”雲中仙背著手，望著天空高高懸掛的月亮，這麼明亮的月光，是他們夜行者最忌諱的東西。
    殷若水摸到監牢的大門前，才明白為什麼師傅非讓他來救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