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時節，江南水鄉煙雨蒙蒙。
    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在輕霧籠罩下，都透著一股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朦朧之美。
    素有江南第一莊之稱的‘綠柳山莊’隱在薄霧下，卻依然能看出磅礴氣勢。
    姬落雪手裏抓著一隻燒雞，躺在床上啃得不亦樂乎。
    油膩膩雙手蹭在蠶絲被上，留下一個可恥的掌印。
    噼裏啪啦。。。。。
    鞭炮聲不斷從外麵傳來，帶著吹吹打打的喜樂聲和一聽就知道很虛假的恭維聲。
    啃完燒雞，她擦擦手躺下，拉高被子進入夢鄉。
    半夢半醒間，她想起了許許多多往事。。。。
    她現在叫姬落雪，落雪，落雪，一個很美的名字。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嗯，也不是很久。
    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她有個響亮的名字----二丫。
    她在姬家排行第二，上頭有個哥哥，所以叫二丫。
    她不喜歡這個名字，三歲那年，她很鬱悶的問母親，為什麼哥哥叫姬長風不叫大丫。
    母親黯然看著她，用很同情的語氣說，“你大娘沒學過普通話，‘丫’和‘牙’不分。”
    在之後很長一段日子裏，她一直用同情的眼光看姬長風。
    後來，大娘生了兩個妹妹。爹抱著她們的時候，會親昵的叫她們‘三丫頭’，‘四丫頭。’
    三丫頭。。。
    四丫頭。。。
    嗚嗚，比她的名字好聽，她嫉妒。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終於心裏平衡了。
    那年，姬落雪五歲。不小心吃飽了撐著，半夜衣袂飄飄到大娘門口‘解決’。
    ‘解決’過程中，她聽到大娘操著一口家鄉話尖細地說，“三鴨頭，死鴨頭，一定要乖乖滴討你爹呢歡心。不能讓二丫那個小減重奪去他全部寵愛，子不子刀？”
    三鴨頭。。。
    死鴨頭。。。
    每次想起來，姬落雪都會雞皮疙瘩掉一地。找隻盤子撿一撿，放點鹽巴放點油，至少夠她吃五頓。
    哎。。。還是二丫好啊。
    可惜好景不長，天妒英才，蒼天無眼。
    七歲那年偷偷看了春宮圖又拉著姬長風到隔壁對鄰家女孩霸王硬上弓後，姬落雪被罰跪在祠堂。
    在陰森森的牌位前，爹拉著她的手，老淚縱橫，“姬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孫姬蓋世教出了姬長風、姬落雪這樣的兒女。。。。”
    至此，當年的二丫終於知道自己名叫姬落雪。
    額。。。。其實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霸王硬上弓其實失敗了，爹的哭泣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額。。。其實以上也不是真正的重點。
    重點是。。。。既然她沒有犯罪，爹也沒有誠意認錯，為什麼要讓她和姬長風在祠堂跪三天三夜不準吃飯呢？
    既然罰跪禁食，為什麼大娘要偷偷給姬長風送吃的呢？
    真可惜，如果當時姬長風沒有偷偷把荷包蛋分給她，她一定切了他的小雞雞用蠟燭烤著吃。
    事後她曾多次提起這事，弄得姬長風每次看到她都像見鬼似的捂某個部位撒腿就跑。
    如果一輩子都能看到堂堂綠柳山莊的莊主，風靡武林的綠柳公子姬長風捂著某個部位渾身抽搐，臉色發白，額冒冷汗，也是一種樂趣。隻可惜，上天一直是跟她作對的。
    在她八歲那年，江湖上出了一樁大案。而她姬落雪，正是主角之一。
    專業負責收集武林八卦的亂溪閣曾就此事在《武林史---綠柳山莊軼事》裏留下一筆，大概是這樣的：
    江南綠柳山莊二夫人公孫宛難產而死，所出兩位小姐不知所蹤。
    沒有人知道八歲的姬大小姐落雪，剛剛出世的四小姐姬絳雪究竟是死是活，更沒有人知道她們究竟去哪裏。
    一時間，江湖上眾說紛紜，此事順理成章成了江湖十大迷案之一。
    姬蓋世痛失嬌妾愛女，不久鬱鬱而終。臨終前，念念不忘兩個女兒，吩咐姬長風一定要找回兩個妹妹。
    姬蓋世咽氣後，姬家大夫人學著鴨子的叫聲不允許兒子尋找那兩個小減重。
    姬長風始終忘不了曾經與落雪狼狽為奸，蛇鼠一窩，偷雞摸狗，同流合汙的往事，忽略大夫人尖酸刻薄的麵孔，傳令江湖：找回姬家兩位小姐者，賞黃金萬兩。
    有錢能使鬼推磨，各式各樣的女人不斷往綠柳山莊送。隻是，都不是姬落雪，也不是姬絳雪。
    幾年的時間轉瞬即逝，江湖中人漸漸淡失去耐心，將她們列入死人行列。
    誰也沒有想到，十六年後。姬落雪青衣瀟瀟，出現在姬長風麵前。
    十六年，是一段漫長的日子。
    姬落雪不想提，也不想談。十六年的歲月，四分之一的人生，一言難盡。
    既然一言難盡，還是不說了吧。
    *****
    姬閉月鬼鬼祟祟推開雞翅木雕花門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姬落雪鼻息，“姬家的迷藥果然天下無雙啊，十天半月之內，姬落雪絕對昏昏沉沉什麼都不知道。等她醒過來，早就進了洞房。”
    姬老夫人看姬落雪的時候鼻孔朝天，露出幾根黑色鼻毛，“掃廢話，快點抬走，弄到你方泥去換嫁衣。”
    姬幽蘭埋怨似的嘟著小嘴，輕輕撫摸著姬閉月身上的嫁衣，“真華貴啊，播雲城主一定很有錢，做城主夫人一定很舒服。”她的表情和眼神淫蕩異常，就像一個登徒子用鹹豬爪撫摸絕世美女。
    “喜歡？那你就拿去穿吧。”姬閉月三兩下把嫁衣脫下來丟給她。
    華貴的嫁衣在姬幽蘭眼裏頓時變成一堆蝙蝠，她尖叫一聲丟回去，“不要。天下有錢有勢的男人多了，我才不要嫁給一個喜怒無常殺老婆的醜八怪。”
    “沒有你地糞啦。。。”姬夫人指示兩個女兒把姬落雪抬起來，“君無名不是要切姬家大小姐嗎？就給她一個姬家大小姐吧，哈哈哈。。。姬落雪自己送上門滴，蝶怪我心狠手辣，哈哈哈。。。”
    姬閉月、姬幽蘭對刺耳的笑聲充耳不聞，利落抬著姬落雪出去。
    鬼鬼祟祟回到香閨，兩個女人丟下手裏的人，不約而同從耳洞裏取出兩個白色紙團。
    姬閉月很感慨的說，“娘的笑聲越來越彪悍了，終於超過了我們家牲口棚那幾頭黃牛。”
    姬幽蘭深有同感，“娘每次奸笑的時候，那幾頭黃牛都會發情。現在好了，她終於翻身做主啦。”
    迅速為姬落雪換上嫁衣，姬閉月居高臨下打量著躺在地上的她，“公孫宛挺漂亮的，姬落雪好像長的不怎麼樣。”
    姬幽蘭粗魯扯開她胸脯，露出一枝綠柳，“姬落雪小時候挺好看的，怎麼越來越醜？如果不是有姬家獨門紋身為證，打死她我也不相信她是姬落雪。”
    姬夫人踏進門來看到女兒抓著姬落雪的衣襟，扭著鴨子步撥開她的手，“女兒呀，你不要喜歡女淫啊，喜歡男淫才對。嗚嗚。。。哇哇。。。我造的什麼孽啊，我的女兒居然喜歡女淫。。。”
    哞哞哞。。。。。
    某種動物低沉的叫聲從某個遙遠的地方飄來，顯得焦躁不安。
    閉月、幽蘭對望一眼，很有默契從袖中取出紙團塞住耳朵。
    很好，這個世界終於清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