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裏的燈終於暗下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俞冰趕忙迎上去詢問。醫生摘下口罩，無奈地搖搖頭，“我們已經盡力了，病人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因為經脈受損，可能會終身殘疾，還有，病人失血過多，需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謝謝，還有，這件事不要對外宣傳，明白嗎？”
    醫生走後，俞冰似承受不住打擊似的攤在座椅上。沈翔咆哮著叫他立刻過來的聲音還回蕩在耳邊，等他趕到的時候張筱願已經在那邊了。恰巧三人的血型都一樣，但是因為俞冰有先天性心髒病，隻好張筱願去輸血。兩個男生在急症室外等候時，周辰和夏葉也急匆匆趕過來了。
    “進去吧，明雪瑤想見你。”病房外，沈翔對周辰說。
    周辰猶豫地看看夏葉，夏葉轉過頭，表示不在意。
    “瑤瑤，我來了。”周辰在明雪瑤身旁坐下，輕輕地說。
    明雪瑤的眼皮顫了顫，費力地睜開。周辰幫他摘下氧氣罩，手心突然一涼，才發現明雪瑤緊緊地勾住了他的手。周辰輕輕抽出手，反握住她。
    “不光是你，你們都來了是不是……我好高興，其實我當年高中的時候就在你們隔壁幾個班，早就喜歡上你的。可是有一天，我發現找不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找不到你了，還有你身邊的兩個女孩也不見了。我害怕啊，害怕你就這麼不見了，連一個背影一個念想也不留給我。上帝保佑，我又遇見了你。對不起，害了你和夏葉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我隻是……隻是喜歡你而已。就算你再怎麼利用我，再怎麼踩著我往上爬，我也不在乎，隻要你允許我喜歡你就夠了……周辰，真好，能遇見你真好，能遇見你們真好……”
    “好了，別說話了。”周辰眨眨眼睛，想要使眼淚倒流回去，說實話，麵對一個楚楚動人的女孩這樣深情的表白，無論誰都會感動的，不管她有沒有受傷。“你好好養傷，我不離開你，雖然我不會放棄夏葉，但是你放心，做不了情人，做朋友總可以的。”
    “哈……好高興。幫我對夏葉說一聲對不起……還有，能幫我叫一下俞冰嗎？他來了對吧。”
    周辰推門出去的時候，正看到一個白大褂醫生在說什麼，俞冰正要往外跑，被周辰一把抓住，“你去哪裏，明雪瑤想見你。”
    俞冰剛想打斷他，筱願卻搶先移開了周辰的手：“你去看看明雪瑤吧，我去那裏照顧著。”俞冰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兩人離開之後，氣氛不知怎麼有些冷。周辰轉頭問沈翔：“怎麼回事？”
    沈翔歎了口氣，“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俞冰他媽有間歇性歇斯底裏症你知道嗎？這不，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這一次的症狀更嚴重了，阿姨嘴裏不停念著張筱願的名字，說張筱願不來見她就去死。這不好不容易打了鎮靜劑又昏迷過去了，現在也在這家醫院裏呢。叔叔又出差去了，現在隻有管家在病房裏看著，不是家人守著終究不放心的嘛。”
    這一家人還真是多災多難。周辰這麼感歎著，又想起什麼似的：“那會不會是用藥不當的問題？”
    “是啊，我剛剛才和俞冰說讓他去查查藥方有什麼問題，因為阿姨吃的是安神的中藥嘛，可能在劑量上出了點小問題。”沈翔聳聳肩，壞笑著，“不過虹遠集團董事長的家事基本上不讓外人過問，雖然張筱願和俞冰對我們是沒什麼保留的，但是最好也不要過問太多。不然很有可能那一天你的孩子下樓打醬油的時候在河裏發現一個箱子，箱子裏放了幾分之一個你。”
    夏葉打了個寒戰，一記手刀衝沈翔劈過去：“閉上你的賤嘴吧，嚇到了孩子我就把你拌進那堆中藥裏。”
    沈翔迅速跳開，誇張地笑著：“哎喲，怎麼馬上要嫁為人婦了還是又賤又暴力。放心吧，你的孩子肯定繼承了你打不死的小強精神，對吧周辰~”
    看著兩個人打打鬧鬧的樣子，周辰無奈地抱著雙臂：“好了，這裏是醫院，別鬧了。”他伸手摟過夏葉，像安撫一隻炸毛的小貓。夏葉“切”了一聲，低下頭露出一個“拿你沒辦法”的表情，不做聲了。沈翔也安靜地坐下來，直直地盯著地麵。
    張筱願跟著醫生走進病房的時候，病房裏隻有她母親和管家，打點滴的護士離開了。管家像一個機器人一樣表情呆滯，看到張筱願也沒有什麼反應。張筱願皺皺眉頭，這樣怎麼會讓人省心，那個混蛋男人天天不在家，鬼知道是在出差還是四處包二奶三奶四奶五奶。母親天天一個人要麼呆在家裏，要麼出去應酬，無聊的時候隻有小秦可以說說話，還要每天克服心理上的疾病……發作也是難怪，天天這麼壓抑地生活著。
    筱願輕輕走到病床邊，沒想到母親卻睜開了眼，溫柔地對笑。張筱願吃了一驚：“媽，你沒睡著啊。”
    “也是剛剛才醒，也許，是因為感應到你來了吧。對不起，又給你們添麻煩了。”母親長長地歎了口氣。筱願注意到母親的表麵保養的很好的皮膚下皺紋還是長起來。焗過的黑發間還是夾雜著白發。這麼些年，母親也老了。
    “媽，你說什麼呢，才不麻煩呢，倒是你，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啊，家裏的用人都怎麼回事啊，怎麼沒照顧好你。”
    母親嗬嗬一笑：“不是他們的原因呢，我這種病啊，本來到了40歲之後，要麼痊愈，要麼就死了，沒想到居然我快50的人了，病還沒好，拖成了這個樣子。”
    【一周後】
    終於出了黃梅雨季，周辰趕完今天的最後一個通告，正準備休息一下，打電話給夏葉，她卻先打來了，聲音有些焦急：“周辰，快點過來，張筱願她母親……去了。”
    就在周辰接到電話的幾個小時前，筱願母親的歇斯底裏症又發作了，這次嚴重得直接導致了眼盲，然而此時的病房裏卻沒有人，本來張筱願是守在床邊的，母親卻對她說想要喝紅豆粥，並拒絕管家和護士的看護。張筱願沒有辦法隻好去買粥，卻不曾想病情發作，母親滑了一跤，撞到地麵上，當場昏迷，後因醫治無效而死亡。
    遺體還沒有火化，放在一間空置的房間裏，夏葉剛到的時候，房間裏擠滿了人，幾個小時過去，前來悼念的人已經走光了，隻剩幾個孩子，連董事長都走了。輪椅上的明雪瑤哭著在遺體邊放上一束白色的雛菊，她素顏，雙眼通紅，布滿血絲，身形憔悴。張筱願把她推到一邊，讓夏葉她們來祭拜。麵對親生母親的死，張筱願顯然有些不能承受，她的眼淚似乎已經哭幹了，雙眼凹陷，空洞無神。黑色的長發垂下來，倒像前來索命的女鬼。
    門被推開，一個女人走進來，看著裝不像富貴人家。夏葉卻認出來了，這是俞冰的生母，俞惠。
    俞冰顯然有些驚訝，卻沒有說什麼，任憑俞惠在遺體前深深鞠躬。
    “你就是這幾個孩子的母親吧，真是辛苦你了，安息吧，這幾個孩子會好好找個自己的。”俞惠低聲說，又雙手合十，念了幾聲阿彌陀佛，才離開了房間。
    筱願覺得腳邊被什麼東西拽了拽，低頭一看，原來是黑貓小秦。張筱願俯身抱它起來，凝視著它碧色的眸子，這個小家夥日複一日地陪著母親，不知不覺竟然也老了。小秦安靜地往筱願懷裏蹭了蹭，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骨灰盒下葬時，張筱願堅持要把小秦葬在旁邊，張鑒遠有些驚訝和猶豫，但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在母親長眠的山坡上，俞冰安頓好了明雪瑤，走到身著一身黑色長裙的張筱願身邊，等著她開口。
    “我這一路一直在想，媽她是提早知道要發病不想傷害我呢，還是早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別想了，都過去了。”俞冰脫下外套，披在張筱願身上。山坡上的風很大，張筱願穿的格外單薄，仿佛馬上要被吹倒似的。
    “沒過去，絕對沒有過去。”張筱願轉過臉來盯著俞冰的雙眼，“我去查了媽媽去世當天喝的藥，果然有問題，醫生在藥裏多加了一點東西——朱砂。”
    “朱砂？”
    “是的。朱砂裏可以提煉出水銀，會使人喪失心誌，意識渙散。你知道，水銀無色無味，我們也不會想到去試毒，所以才沒有被發現——你聽我說，”張筱願看俞冰一直想插話，不耐煩地說，“媽媽一直都是用一個家裏的家庭醫生，你知道的，先前換了我的DNA檢驗報告的就是這家夥。但是這次不是我爸主使的。”張筱願神色沉下來，“是秦雪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