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  第40章 風月盡人去園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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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已逾年,春已三月,陽光柔媚,東風款款,水流源源,花開燦燦,隻是一片春色又有誰來品賞呢?
    蘇姵和雲嫣等幾個丫鬟在園子裏拜花神,水玲瓏嬉笑著過來湊熱鬧,問:“姐姐們,你們在做什麼?”
    蘇姵答著,忽又見康欣和康寧一副素裝,走向河邊去了,水玲瓏一奇,問:“她們做什麼去了?”
    雲嫣恍然,說:“可不是,今兒是她們公子七七回魂的日子。”
    蘇姵點點頭,說:“是啊,想不到,王爺去了這麼久,都還沒有回來。”
    想到這裏,眾人玩鬧的心也都散了,各自回房了,雲嫣回到踏雪軒,卻見翡翠跪在地上,不覺一愣,細瞧宋吟笙,見他神色憂慮,不知所謂何事,又聽翡翠哭訴道:“公子,明珠再有兩個月便要臨盆了,實在不能再關在那了,求公子發發慈悲,放了她去吧!”
    宋吟笙思忖良久,歎口氣,說:“罷了!你叫柴管家把夢官押了過來!”
    翡翠聽了這話,知道是他肯寬恕,當真歡喜,千恩萬謝地去了。
    宋吟笙喝了口茶,心想:園子事多,王府事多,但願我為表哥多恕一些人,多積一些善,能平安化去這場劫難。
    又過半盞茶的工夫,忽然,柴管家和翡翠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臉上一片恐駭之色,一麵跑著,一麵說道:“不好了,公子,不好了……”
    “什麼事,如此慌張?”宋吟笙霍的起身,急忙問道。
    “二公子,二公子,他,他……”
    “他怎麼了?”
    “他,他……”
    “你倒是快說啊!”
    “他死了!”
    “什麼?”
    “二公子死在了,柴房裏!”
    宋吟笙便覺得晴天霹靂一般,幾乎昏厥,隔了半晌才道,“怎麼會,會這樣?”
    “那瑤官和夢官,見柴房門開了,便一棍子打暈了開門的兩個小廝,奪門逃了,我叫人去追了!”
    “是他們,是他們幹的?”宋吟笙一麵說著,一麵趕忙去柴房查看。
    果真,孟玉爽躺在柴房裏,脖子上有草繩勒過的痕跡,看樣子,死了又一陣子了。
    “怎麼會這樣?”宋吟笙心道,隻感覺天塌地陷一般,饒是他曆事再多,處事有道,此刻也亂了陣腳,沒了分寸。
    孟玉蘭過來了,見到他的屍體,一下子便撲了上去,哭的呼天搶地。
    莫允來了,知道,孟玉爽是她同父同母的哥哥,她雖然性子不入俗,但畢竟對親生的感情是不同於旁人的。他拉住宋吟笙,說:“他同嫂子的事情,宋大哥你應該知道的,縱然不死,隻怕也見不了光日了,死了倒也是個結果,算了吧!”
    宋吟笙聽到這話,頓時詫異極了,望向他,心說:他素來懼膩孟玉爽,故有此一說,但是他畢竟是王爺的弟弟啊,豈能就像他說的這般?
    莫允見他表情,知道他誤會了自己,有解釋道:“王府隻怕難事當頭,諸事不順,王爺尚不知如何,若是再將此事稟告了去,隻怕,整個忠永王府便要塌了,簡單葬了吧。”
    “哥哥……二哥……是誰?是誰害了你啊,二哥!”孟玉蘭仍在哭泣著。
    宋吟笙一片混亂,不知不覺之間,便心裏默許了莫允的說辭,忽喃喃說道:“難事當頭,諸事不順,忠順王府,塌了……”
    莫允長歎一聲,望了孟玉爽一眼,轉身要去,忽然,宋吟笙拉住他,說:“你怎麼知道?”
    “王爺一去兩月,沒了消息,二姐姐一個人去了又不見歸,這些不都是征兆嗎?再者說,盼月樓裏押著一位公主,縱是有什麼罪過,隻怕也不能等這麼久,都不問津,忠永王府不過問,難不成,一個年,天順王府也不過問嗎?”
    宋吟笙聽了,心道:是啊,我竟沒有想到。
    捉拿夢官、瑤官的幾個小廝回來,稟告說沒有拿到,任他們跑出了園去,跑下了山,宋吟笙命柴管家帶人報了官。他竟不知,兩人正是躲在了王檻之的護佑之下,那揚州知府王晉早就聽到了京裏的消息,知道忠永王府遭難,又豈會真的去捉拿兒子飼養的“要犯”呢?
    孟玉琦趕了回來,看著聽風樓裏的靈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二哥,你怎麼也突然……”說道此處,也是話不成聲。
    宋吟笙請了一班和尚入園做法式,希望度化孟玉爽的同時,也能度化王府的劫難。
    三日後,入殮西山。
    孟玉蘭見孟玉爽喪事如此草草,更是不曾通知王府,又知二哥素與宋吟笙有仇隙,恐是宋吟笙故意如此,心裏甚為不甘,又想韓聖鸞定然是回了皇城,於是,便留了書,牽了馬,帶著丫鬟獨自回京了,待到水玲瓏察覺,將書信送到宋吟笙麵前時,宋吟笙惶亂不堪,匆忙喚了人來,叫他們追找而去。
    兩場喪事,一個春節,三個月份,園子裏的花費遠遠超支,宋吟笙如何盤算節儉都不能開支,隻得派人到了自己家中取了銀兩。
    做法式的老和尚前來結賬,看著宋吟笙,忽然說道:“施主,錢就不必了,不如,你同老衲去了如何?”
    宋吟笙一愣,沒有明白。
    老和尚又道:“我瞅著施主慧根深厚,與佛有緣。”
    宋吟笙冷笑一聲,心道,這和尚莫不是瘋了?
    老和尚說:“貧僧便是西山外惠寧寺的主持,施主,若是他日想通,決心皈依,便來西山外尋老衲。”老和尚說著,錢也沒收便去了。
    宋吟笙也不當真,隻一心籌劃著怎樣幫著西苑度過錢缺,想來想去,隻有節源。
    第二日,他喚來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小廝數十人,說了西苑的情狀,倒有十幾人是甘願自己走的,像是康欣、康寧、翡翠等丫鬟都是不願離開的,無奈,宋吟笙是鐵了心的,隻說,他日好了,再招她們進來。
    眾人或哭或笑,散了。
    翡翠又問明珠如何,宋吟笙點頭,說:“你帶她去吧!”
    可是當翡翠來到春閣之時,卻見春閣起火,卻是明珠知道了是瑤官還是了自己的主子,又不理會自己,私自逃的無蹤無影,傷心悔恨,不能自持,終於,決心一死。
    “不好了,起火了!快來人啊!”翡翠大嚷著,怎知眾人都被宋吟笙喚去了,春閣又離得遠,大火已然成了勢,待到眾人聽到喊聲,紛紛跑來救火之時,春閣連著夏閣,帶著秋閣,順著冬閣,燒在了一起。直到傍晚,方才救了下去。
    好在幾處主要的軒管離得甚遠,沒有遭到毀壞。隻是莫允的枕霞閣離得近了些,有點侵蝕之災。
    宋吟笙看著熊熊的烈火撕扯著,心中一痛,終於,跌倒在地。
    莫允趕忙扶起他,說:“好著也是空著,倒不如毀了,省的旁人見了,笑話道,這麼好的軒管,竟是沒有人住的。”
    宋吟笙知道他說話越發地莫名其妙,也就不理會他了。
    莫允笑笑,搬進了夢雨樓,見孟玉琦寡言少笑,大不似從前的樣子,頗有些懷念,便逗他說:“你在宗堂學了些什麼?”
    “我再也不去宗堂了。”
    “哦?為什麼?”
    “我去宗堂,回來二姐姐就不見了,我去宗堂,回來二哥哥就死了,我去宗堂,回來園子就燒了,明個我若再去宗堂,回來,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你們?”
    莫允聽了,也覺傷感,走上前去,輕輕摟住他,說:“那就別去了,說不定,你不去,便有好事。”
    孟玉琦緊緊抱住他,說:“會有好事嗎?我好想,好想像從前一樣,一園子的人,都能好好的,一起喝酒,一起玩鬧,一起作詩,一起過節……”
    莫允笑笑,說:“終究這也是癡心,風月有時盡,越是盛極,越是累人。有形之大莫過於月,無形之大莫過於風,風月已盡,便是散場的時候了。”
    “不要,我不要散場,我不要……”
    “不要哭了,我會陪著你的。”
    第二日,孟玉琦果真沒有再去宗堂讀書,宋吟笙隻道:“休息兩日也好。”這時,王府終於派人再度傳來書信。
    信上說:天順王欲要坐上叛亂,遭人舉報,龍顏大怒,盡數關押,因忠永王與天順王乃是姻親,固受牽連,現已查明,天順王府實乃無辜,終白於殿前,明於天下,大難已去,諸事已過,隻需還押公主娉婷入京受審,便可與叛逆大罪再無牽扯。三月前,因事關重大,不能言明,定使弟妹疑惑,現既已得知,便可大寬其心。另,妹玉芷已定於三日之後嫁出國土,嫁與南藩之主,妹親允,曰以己一人,換取兩國安寧,何幸也!弟妹欲來相送,恐已不及,隻盼他朝,妹能還歸,再圖相見。兄五日之後,定當歸園。
    宋吟笙看到這封信,如蒙大赦,心中大慰,忽又想到孟玉芷,不覺又暗暗傷感,唏噓不已,將信傳給孟玉琦,孟玉琦看了,也是一般心思。
    莫允看著兩人的表情,笑道:“既是如此,自當舉杯。”
    “嗯!”孟玉琦應道。
    宋吟笙說:“我先令人將娉婷公主押解回京,再來同你們喝酒。”說著,便去了。
    三人喝得大醉,一直在踏雪軒睡到了晚上,迷迷糊糊,莫允似入夢一般,看到雲霧彌漫之間,兩人正在對弈,仔細一辨,正是梅翎和韓聖鸞,韓聖鸞看到他,笑著起身,說:“才過了這一會,你怎麼就回來了?”
    莫允道:“魂來了,身子不還沒有來嗎?還是要去的。”
    梅翎笑道:“他們,可好?”
    “好與不好,你在這裏,又豈會不知?”
    “本來,你是要用一生來修度這些劫難的,可是,因為我的下界,擾得你隻一日便圓滿了,你可莫要怪我。”韓聖鸞道。
    “一生也好,一日也好,但凡有心,便是一個時辰也就夠了。”
    “果真,比原來覺悟了許多。”梅翎道。
    “嗯,是覺悟了,你當真看透了情愛,倒叫我們如何?”
    莫允嗤笑一聲,說:“我看透了情愛,我去做神仙,你們不能看透,便依次轉世,曆練去吧!”正說著,忽然覺得有誰在推他,醒來一看,卻是朱墨。
    “怎麼了?”
    “公子,老爺來信了。”
    “爹爹?”
    朱墨遞來燭台,莫允打開看了,隻說一切平安,隻是甚為掛懷,又知京中有事,恐遭連累,不如舍棄西苑,前去投奔。
    莫允歎口氣,取來紙筆,書寫回函。
    五日已過,眾人收拾妥當,準備迎接孟玉軒回府,等到了黃昏,卻哪裏又車鸞的蹤影,忽然遠處轟隆隆,傳來腳步聲,似是很多人的樣子,孟玉琦一愣看向宋吟笙,宋吟笙一愣,瞧向莫允,莫允道:“,該來的,總算都來了。”
    人影出現,帶頭的是一位身著蟒袍、氣宇威嚴的少年,身後跟著三位大臣,一位正是揚州知府王晉,再身後,便是幾千官兵。
    莫允倒記得這陣勢,記得這排場,隻是,遠遠比抄自己家的時候要來得更凶更猛。
    原來,娉婷公主在聖前胡口亂說,揭發檢舉忠永王府,說得甚有其事,再加上揚州知府王晉添油加醋,謀反之罪更是罪大滔天,寧可錯殺,不可枉縱,故此,皇上派了皇子帶著要員,親來揚州捉拿“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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