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龔雲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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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二的課程並不多,主要還是論文,高崇聖對學生的要求特別嚴格,在論文方麵注重含金量,由他帶出來的碩士寫出來的論文有深度,有質量,而他的弟子,無論是碩士還是博士,在業內都特別吃香,這就是無數學子們削尖了腦袋夢想成為他的得意門生的原因之一。高教授是博導,手下幾乎清一色的博士,碩士隻是寥寥幾個,想拜讀於其門下的除了要取得專業高分外還需有一定的資質天分。
陸凡是他招收的第一個本科非對口的研究生。在專業麵試上,高崇聖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孩子,喜歡他的靈性與執著,喜歡他對事物敏銳的洞察力與判斷力,也許正是因為他本科學的不是這個專業,從未正式接受過他人思想的灌輸,使他如同一塊天然的還未人工雕琢過的玉璞,能夠經由高崇聖的雙手煥發出他本有的最高價值。
陸凡躺在宿舍裏,手裏抱著一本書,腦子裏卻想著白天和高教授關於人性哲學與行為心理之間的討論。
手機鈴聲歡快地響了起來,陸凡的心猛地一顫。
這幾天,他有些神經過敏,一聽到代表陌生來電的音樂響起,就會莫名地緊張,既害怕又期盼,照此下去,他擔心自己會神經衰弱。
又是一串陌生的號碼。
陸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起電話。“你好。”
“是我。”
陸凡的心幾乎從嗓子眼裏蹦出來,那聲音——那令他癡迷了四年痛苦了兩年的聲音,那無時無刻不在他耳旁環繞卻又努力淡忘的聲音……
“陸凡?”龔雲超喚道,“喂?是我,雲超。你在聽嗎?”
“哦,是你啊。”陸凡淡淡地回道,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氣來控製自己的情緒,手心早已汗濕。
對方沉默了片刻,低沉地一笑。“太久沒給你電話,都忘了吧……”
“哪能啊。”陸凡苦笑道,忘掉一個人那麼容易嗎?而且還是一個深愛過的,“你到上海了?”
“嗯,剛到。那個,明天你有空嗎?我們……”
“行啊,他們很早就提到你要過來,我負責約人吧,西瓜、猴子他們急著見你呢。地點他們定吧,明天再通知你。對了,這個號碼可以聯係上你對吧?”陸凡機關槍似的說了一通話,試圖掩飾內心的緊張。
龔雲超在電話那頭哼笑了一聲,說道:“嗯,你打這個手機就能找到我。那什麼,你明天白天沒時間嗎?”
“有課,呃,還有,有一篇論文得拿去給導師看看……”陸凡把能想到的理由全搬了出來。
“那行,那我們明晚見麵吧。”
“時間地點定完我通知你,猴子通常會晚些,他們銀行經常加班,其他人六點應該沒什麼問題。”
龔雲超頓了頓。“陸凡,那個……”他歎了口氣,“算了,明晚再說吧,先這樣,拜拜。”
他們把地點定在了人民廣場附近的一家餐館,環境不錯,菜色齊全。
陸凡的舍友大都留在上海,除了老五段峰回了北京,其餘的幾個工作都不錯:他們的舍長汪明宇考了公務員,現在在國稅局上班;老二宋振東去了證監局;“猴子”侯越在浦發銀行;“西瓜”張熹在一家證券公司當基金經理。
一聽老大歸來,哥兒幾個特別激動,“猴子”連班都不加了,六點準時出現在餐廳門口。龔雲超身著立領休閑衫,水磨牛仔褲,再加一雙天伯倫的拓荒鞋,顯得豪邁不羈,俊氣逼人。一米八五的魁梧身材,讓他在眾人麵前鶴立雞群,炫眼奪目。
“陸凡怎麼還沒到?”侯越看了看手表問道。
張熹笑了笑。“我讓他去拎酒了,蘭蘭的小舅聽說我們要聚會,送我們幾瓶葡萄酒,今天陸凡正好去給她表弟上課,順道讓他拎過來。她家離這兒挺遠的,這會兒估計堵車了吧。”
“我們在包間裏等吧,站在這都傻成什麼樣了?”宋振東招呼道。
龔雲超一直張望著四周,希望早點見到那個身影。
十分鍾後,陸凡推門走了進來,一邊放下手中的酒,一邊擦汗道歉:“對不住了各位,遲了一步。”
侯越大叫:“自罰三杯,不醉不歸!”
陸凡燦然一笑,避開了龔雲超灼灼的目光,坐到了他的對麵,盡量不去看他,轉頭對“猴子”說道:“酒很貴的,今天主要是要灌倒老大,咱們可別喧賓奪主啊!”說著眼神輕飄飄地掃過龔雲超的臉,笑容有些僵。
“就是就是!”張熹接話道,“老大,你天天吃老美的洋快餐,沒把‘三高’吃出來吧?”
“洋快餐也吃不起啊,我在那兒吃糠咽菜的,特想念國內的大魚大肉!”龔雲超笑著說道,“在那兒,你得自己做飯,幸好房東太太不介意油煙,否則我估計每天就是麵包卷包菜了。”
汪明宇瞪大了眼睛。“那你的手藝不是突飛猛進?”
“那倒沒有,”龔雲超看了一眼陸凡,“住在同一套房子的那個女孩手藝挺好,我的三餐就包給她了。”
“喲嗬!”宋振東兩眼放光,“不錯啊老大,上哪兒你都能犧牲色相。怎麼樣,那妹妹漂亮嗎?”
龔雲超回答:“她也是我們學校的,學化學的。”
“切!”宋振東不屑地說道,“化院那兒有幾個入得了眼的,還沒我們小凡長得好呢!”
陸凡正吃著呢,突然聽他這麼一說,一筷子就戳了過來。“喂,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宋振東笑著閃開,隻聽陸凡幽幽地說道,“要贏得男人的心先征服他的胃,誰還管臉蛋長什麼樣兒呢。”
“你的方向是不是研究女性心理啊,我說怎麼突然轉向心理學了。”宋振東賊賊地一笑,“告訴老哥,她們還有哪些弱點?”
張熹一旁打趣道:“怎麼,都這麼多年了,那朵係花還沒被你攻克下來?”
“哎,還早呢。”宋振東搖搖頭。
陸凡白了他一眼。“宋秘書心裏隻惦著‘海藻’,別人當然入不了眼。”
眾人大笑。
酒過三巡。
龔雲超的酒量最好,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對麵陸凡的臉卻已通紅,雙眼暈出了氤氳,煞是好看,看著他笑得那麼勉強,裝得若無其事,龔雲超的心一陣鈍痛。這個在他眼裏永遠長不大的小男孩,仿佛一夜之間成熟了,不再是那個滿臉掛著淚哭得全身抽搐的孩子了,他學會了掩飾,學會了淡忘,學會了堅強。
兩年前,陸凡彈著吉他,憂傷地唱著那首《流著淚說分手》,龔雲超永遠記得那段歌詞:
“你終於對我說分手,我們走到分岔路口,多希望這一秒永遠停留,當你轉身離開以後,我站在原地沒有走,眼眶的淚水止不住的流。
流著淚說分手,我不願讓你走,嘴邊還有殘留的愛沒有問候,你卻說走就走,狠心讓愛這樣到盡頭,不願讓你走我還沒有罷休,我傷心的顫抖,這無力的雙手,我隻能夠回憶,當初對你的曾經擁有。”
到美國的這兩年,他幾乎每天都能記起陸凡唱這首歌的模樣——哀傷,絕望!他甚至希望那句拒絕的話從未從自己嘴裏說出來,陸凡能像以前那樣依賴著他,對著他露出燦爛的真心的笑容。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發現自己竟然喜歡上了陸凡,他們之間的兄弟之情慢慢地變質,慢慢地脫軌,這讓他感到恐懼,慌張。從小到大,對“同性戀”這個群體莫名的惡心和排斥讓他不得不抽身,果斷而又殘忍地將陸凡推開,在他懲罰自己的同時也將對方傷得體無完膚。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知道陸凡對他的感情有多深,他無數次地問自己,斬斷這段畸戀到底是對還是錯?
“喂,小凡,你少喝點兒,擔心你的胃。”張熹攔下他的酒杯。
龔雲超一怔,看著陸凡問道:“你的胃怎麼了?”
“沒……”陸凡還沒說完,就聽張熹說道:“前年喝得胃出血,差點兒掛了。”
“你怎麼這麼不懂得珍惜自己。”龔雲超一臉的心疼,責怪道。
汪明宇搭著陸凡的肩膀接著說道:“這小子那個時候說是為情所傷,媽的,鬼知道為的哪個女孩,把我們瞞得死死的。阿超啊,你跟他關係這麼鐵,來,你跟我們說說,哪個係的?”
陸凡一把打下他的胳膊。“滾一邊兒去,想探聽八卦,沒門兒!”他迷離著眼對著龔雲超笑道,“你會替我保密的吧?”
“誰啊?”三個腦袋同時探向龔雲超,隻見對方聳了聳肩,擺了擺手,道:“我真不知道。”
“切——”三個人往後一仰,一臉鄙視。
張熹說道:“話說畢業那陣子,我還當你們倆鬧矛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