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弄醒我？你現在還把我放在手中把玩著呢。」石子道。
    「誰叫你來到我的身邊？誰叫你給我發現？那我便信手拈來了你。」孫雲衝著石子戲言著。
    「嘿，你來找我麻煩，還是來給我麻煩呢？」石子沒好氣的道。
    「嗬嗬嗬，我找你來是因為我的徒兒聽不懂我的說話，所以要借你來一用，現場實地示範給他一看。」孫雲帶笑地道。
    「我石子一塊，有什麼好示範呢？」石子說。
    孫雲垂下了眼笑了笑。
    其實暗裏在運功。
    「小石子。」是孫雲的聲音，「你知道嘛？你於這個世界的意義是什麼？」
    小石子沒哼一聲，卻聽到它愈來愈急促的喘息聲音。
    「你猜在這個世界裏，有誰會知道你的存在嗎？」孫雲語帶譏諷，「有人會在乎你的存在嗎？」
    秦可始聽到胡胡的低吟聲。
    「世上少了一個你，沒什麼大不了，因為根本沒有人會知道你的存在。可以說你根本沒存過。」
    「嘭！」密封的空間裏，突了產生了巨響，震耳欲聾。
    眼前即變成金光閃閃，漫天飄著點點細細的微粒，迎著陽光閃爍著。
    原本雜亂無章的微粒，慢慢地聚集了起來，漸漸成了一個人形，身形比秦可還大了一倍，昂然站在他們二人麵前。
    秦可抬頭望著這個「巨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但他仍不驚懼，因為在孫雲在旁。
    他對師父有十足信心，很清楚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保護自己，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自從秦可拜孫雲為師的那天起，他便把自己交托於他了。
    也許，他已是秦可唯一的依靠。
    「現在，誰是大，誰是小呢？」小石子笑著說。
    孫雲閉目抿嘴笑而不語。
    巨人突然渾身震顫了起來，一言不發，一下子便消失於眼前。
    然後，一連串嘭嘭的隆然巨響傳來。
    周圍的樹木陸續相繼倒下，它們不是被砍斷，便是被撞出一個窟窿來。
    不消說，全都是巨人的所為。
    他的身體可說是能屈能伸，能大能小，能變圓球，能變利針，千變萬化。
    全隨著它的所想而變，它有著百變的本領。
    這就是小石子的最強本領。
    孫雲當然很明白這一點。
    他就是想在秦可麵前好好的示範一趟。
    世界萬物全都是由微細的微粒所組成，而令它們牢固地結集在一起的，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這小石子便能利用它這天賦的力量，為所欲為。
    秦可親睹此情此景，登時看得呆瞪口呆，驚覺世間千奇百怪，倍覺自己的渺小。
    驚奇，是因為我們所知所覺的實在太少太窄狹了。
    人們不斷地在尋找和製造最強的武器，可它卻原來在我們的身邊，我們的周圍。
    小如一顆被人忽視的小石子，亦可藏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不久，一張由微粒組成的臉便在孫雲和秦可的麵前呈現，懸浮在半空中。
    這張臉比他們還要高，還要闊，大得像帆船上的一張帆。
    它在笑，一副奸險的笑容。
    「哈．．．．．．」它的笑聲，像是從深深的洞穴裏傳出來似的。
    冰冷的，陰森的，讓人聽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現在是你小，還是我小呢？」小石子洋洋得意地說。
    「嗬嗬，現在當然你是最大的啊，我可沒有這麼大的腦袋啊！」孫雲輕佻地說。
    「哈哈，你現在知道也不遲，那你以後還敢小覷我嗎？」
    「讓我吃了老虎膽，我也不敢，我要仰慕你還來不及呢！」
    「餘子可教也。」小石子滿意地說。
    「可惜．．．．．．」孫雲搖頭歎息著，一副感懷失落的樣子。
    小石子見狀，覺得十分奇怪，便問孫雲：「你怎麼了？」
    「唉，可惜你隻不過是一塊小石子。」孫雲拖著沙啞的嗓子說。
    「你．．．．．．」小石子的自信心一下子便被打退了下來。
    「如果，你是一個人那就好了。」孫雲凝重地說，一時間便令小石子澎湃的興奮熱度冷卻了下來，像一塊被燒得火紅的鐵，突然被澆上冷水般，頓然失去了應有的威風。
    小石子默然無語，說不出半句話來。
    孫雲這一句話，使小石子相當窘迫。
    因為他說出了一個事實，是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
    它雖然從沒當個一天人，但在它的認知裏，知道當一個人是一件很榮幸的事。
    可它這一世沒有這個福份兒。
    也許，來生無論如何，它也要真真正正的當一趟人。
    這才不枉活過。
    這是他的願望，一個夢寐以求的願望。
    現當一塊小石子，被世人遺忘，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渺小得可憐。
    而且，身不由己，事事不能自主，任由路人的踐踏，任由風兩的磨洗，任由陽光煎熬著。
    隻是一塊很卑微的小石子。
    縱使它身負巨大的力量，但對於它的出處和現今的身份，他卻感到很自卑。
    自卑是無論它怎樣的強大，它都隻不過是一塊死物。
    它彷佛未能參與這個世界的活動，未成為這世界的一份子。
    如從這個角度看來，孫和秦反而處於一種優勢。
    原來，我們人類天生出來便處於一種不可取代的優勢。
    我們可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石子最愛就是模仿人類，模仿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們的行為，他們的每一個細節。
    當把自己分解成細小的微粒時，它便自由了，它便能隨心所欲地，變成它想成為的人物。
    這也許是慰解不能當人所帶來的鬱悶的一種途徑。
    由小石子微粒所組成的那一張臉，漸漸變得暗淡無光，忽爾有些更掉落在地上。
    殘殘缺缺的臉，輪廓變得愈來愈模糊。
    它就是因為孫雲的那句話，心情驟然變得沉重。
    可它又不好衝著孫雲發作，說到底罪不在他。
    然而，小石子對孫雲的敵意卻加深了。
    愈想下去，愈覺得他是沒必要說這話的。
    「所以，我根本不放你在眼內。」孫雲語帶譏諷地說。
    很明顯他是故意挑釁的。
    小石子把臉一抬，一雙冒著火光的眼睛，衝著孫雲射了過去，像要把他熔掉似的。
    孫雲悄悄地用眼角瞄一瞄它，瞥見它的眼睛愈發火紅，燒紅著那些微粒，並發出嘞嘞的聲音。
    蓬的一聲響，那些本來飄浮在空中的沙粒，頃刻聚集成一堆，成了一個圓圓的球狀。
    在這球上慢慢地長出了無數大小不一的旋渦，絲絲沙沙的擦動著。
    球兒又突然間脹大了起來，比之前大了一倍有多，在球兒的中心裏更透著深深的橘紅色，像一盞點燃了的布製燈籠。
    球兒的體積亦急促變大，比他們還要高。
    「你認為你自己是什麼？都不過是我腳底的一粒沙罷了。」
    嗖的一聲在他們的耳邊響過，那個球兒亦霎然在身邊躥過，隻在半空中留下一條長長的煙塵，蜿蜒直伸往天空去，直插雲中，一下子便不見蹤影了。
    二人不約而同地回頭望望對方，孫雲滿有信心的微微一笑，但秦可卻渾不知就裏，此笑的意思是啥。
    秦可心裏雖有點猶豫，但見師父半步未移，又覺得不好走開，隻好繼續待在那裏，靜觀其變。
    「秦可，看！」孫雲徐徐地抬起頭，望著那遼闊無邊的天際，視線落在那球兒沒入雲中之處，久久也沒移開。
    秦可亦沿著他的視線望著同一處，靜心地等待著。
    他心內突然泛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是什麼卻又說不清。
    二人同時看到天邊在雲中某處，有一點紅豔豔的橘紅色從雲層中冒了出來，而且麵積愈來愈大，也愈來愈近。
    孫雲笑得更燦爛，秦可卻不禁張開了口，一臉驚愕，對將會發生的事情感到頗為驚懼。
    「就是這個。」孫雲在話間已闊闊的張開了兩手，兩掌屈了向前，十指微曲，同指著球兒飛來的方向。
    但見孫雲兩眼珠陡然在眼白中溶解開去，跟眼裏的白混和著，變成灰白色，放射出耀眼的白光。
    兩唇微閉，卻又十分嚴實，然後見他兩腮鼓鼓的脹起，蓄著一股氣，像快要噴發出來似的。
    尖利的一聲響，突然破空而下，紮進兩人的耳朵裏。
    孫雲彷佛沒聽見那聲響似的，仍是屹立在那裏，緊守著，似正在迎接什麼似的。
    而秦可卻被那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膽戰心驚，耳膜快要被刺破似的，就是那聲音過後，耳孔裏還縈回著那纏繞不休的回響，令他不勝其煩，就連眼睛也睜不開了。
    那個橘紅色的球兒，拖曳著一條長長的尾巴，以極快的速度急飛下來。
    秦可很艱難地抬眼望著它，以為它的體積不那麼大，可當它飛近地麵時，他才發現它原來是那麼的巨大，直徑足足比他高出幾倍。
    孫雲在那球兒距離他們幾十尺之時，一股白色的液體即由口裏噴將了出來，並急促的散開，於半空中形成了一張巨網，正正的擋在那巨球的前麵。
    巨球不偏不倚的墮進那巨網中，由於它的去勢極之強勁，巨網被扯得厲害，成了一個尖長的漏鬥狀，快被穿破了似的。
    巨球彷佛知道自己被擋住了，登時猛烈地旋轉，誓要衝破它似的。
    旋轉的速度不斷增加，擦得它也著了火來，變成一個橘紅色的火球，把巨網燒得吱吱作響。
    未幾，巨球終於把巨網燒穿了一個窟窿，同時亦繼續衝著孫雲飛撲下來。
    孫雲兩眼一瞪，張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秦可登時驚恐得口幹唇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