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節:光影怪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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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洛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心下如火燒一般灼熱,像闖了一個大禍,不知如何收複是好。
    在戲院出口棗紅色的布簾輕輕一揚,她的身影隨著布簾回落後消失了。
    他暗自歎道,難道他們的愛情故事,未開始便要終結?
    電影開始播放了,伴著克洛的隻有自責、孤寂和散布在椅上的爆米花碎。
    他看著偌大的屏幕影影綽綽,色彩千變萬化的光影投射在他的臉上,像在逗弄著他,又似恥笑著他。他像一個泄了氣的充氣玩偶,鬆軟的癱在椅背上,心不在焉。
    二十分鍾過去了,還未見她回座,他開始為她擔心,怕她是否遇到了什麼意外。
    他坐立不安,內心忐忑得無心看電影,索性出去找她。
    走出了戲院便是一道燈火通明的走道,兩旁都是落地的玻璃牆,可見到自己影子在鏡子上無限地重複,深深的像一條無邊無盡的隧道。
    四下無人,十分寂靜,隻聽得頭頂的空調機低聲地沉吟著。
    “照計劃進行......”克洛隱約聽到不遠處傳來一把聲音,似在電話在線跟人談著。
    聲音戞然而止,然後靜了,那人彷佛察覺到他的存在。
    空氣更加死寂。
    一連串咯噔咯噔的腳步聲傳入耳中,愈來愈近。
    克洛屏氣凝神的等待。
    他沒有再進一步向前走,隻靜待那人出現。
    他下意識覺得這是一個敵人。他握緊了拳頭,不動聲色的略略撇開兩腿,黏在鞋底的沙粒被磨得咯咯作響,把身體的重心降至兩膝,蓄勢待發。
    撲通一跳,心髒猛擊了喉嚨一記。
    那人從彎角拐了出來,抬頭望見了克洛,停了步,嘴角始生硬地揚起,衝他抿嘴笑了笑,順手把挎在胳膊上的手袋轉移擁在胸前,用雙手輕輕的按著。
    她正是瑞珊。
    “對不起,要你久等了。”瑞珊裝出歉疚之色,向他微微點頭,然後快步上前走到他的跟前。
    “不,我隻是有點擔心,所以出來找你。”克洛說話時有點遲疑,像在思考著什麼似的。
    瑞珊睜著鳯眼,察覺他神色有異,以為自己露了餡。
    “我在衛生間出來時,剛巧有朋友來電,跟她一直閑扯著就忘了時間,真的對不起。”瑞珊怕他剛才聽到了什麼,便找個借口掩飾。
    “電影已開始播放了,我們快回座觀看吧。”克洛提議,很公式化的,沒有深思。因為他在想著別的東西,在下意識中有有詭怪的感覺,但又不具體,說不出來。隻好用意識把它壓了下去。
    兩人遂一同回到戲院內,屏幕上播影著一幕又一幕滑稽的場麵:有個角色跪在地上大聲哭著,兩眼的淚水,竟然像兩個水龍頭般不斷噴出淚水,場麵十分惹笑;另一個被人揍得口腫麵脹,但仍堅持著說不痛,但見嘴角不住有白色的涎沬流出,像一隻離開了湖的蟹;又有一個公主,秀氣斯文,舉止優雅,被人再三邀請猜拳,她一再推拒,到最後終於答允奉陪,掌掄手猜拳時,便即撩起笨重的裙襬,一腳踏在凳子上,不停高聲大氣地嚷著,輸了被罰喝酒,她便二話不說,抄起酒杯,頭一仰便光了一杯,十分豪氣,一連敗了幾局,連喝幾杯仍麵不改容,對座的男生便比了下去,情景突變,令人捧腹大笑。
    然而,克洛始終無心觀看,常常把眼珠移到眼角最盡處,企圖偷看瑞珊的表情,當見到她笑時,他便笑,她木納不笑時便不笑,內心的喜悅全因她而起,與戲裏滑稽的情節毫不相幹。
    突然間,屏幕中央處隆了起來。
    初時觀眾都不以為然,以為是戲院的特別安排,製造一個驚喜給他們,作為一個宣傳的點子。但當它隆得像一座山,快要爆破的時候,眾人都屏住了氣息,不敢作聲。
    全院的燈光驟暗驟明,電影的音頻變得怪聲怪氣,時而高音,時而低沉,加上從屏幕背後傳來詭異的笑聲,他們都被嚇得傻了,紛紛慌忙逃跑,登時刺耳的驚叫聲四起,充斥著整個偌大的戲院。
    四處的出口的門自動關閉,隆的一聲,全院的觀眾像被蒙上了厚厚的黑布,伸手不見五指。
    沉靜了片刻之後,跟著又是雜遝的叫鳴聲,像是從地獄傳來的哀號,懇求著死神放過他們似的。每個人都不想命終於此。然而,叫聲的尖銳度亦隨著他們內心的恐懼而增加,像雞籠裏等待宰殺的雞隻一般,到處亂跑亂逃。
    “克洛,你認為你是世間上最強的人嗎?”一把沉厚怪裏怪氣的嗓音,從四周的揚聲器傳出,有著挑釁的意味。
    克洛聽到有人如此挑戰他,感到十分愕然。自問從來沒有四處尋釁滋事,絶不會惹來仇人的追剿。
    “你是誰?”在這個情況下,克洛不得不回應,避免殃及池魚。
    “這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你隻剩下五分鍾的壽命而已!”克洛還未聽得明白他的意思,一個身影便突然衝破了屏幕跳出來。
    那個人噗噗噗大步流星地衝著克洛跑去,他六尺昂藏,身形瘦削,皮膚白晢,被一層或是許多層白蒙蒙的強光所包裹著,很難看得見在白光背後的身體,隻可隱隱約約地看到他全身赤裸,沒有任何衣物。
    他兩眼目光灼灼,口鼻輪廓模糊,頭頂上沒有頭發,耳朵緊貼著頭顱兩側,簡直是一個怪人。
    克洛從未遇到如此的一個人,心裏還推敲著他們是否相識的,但找不到半點記憶。
    如今他卻像要攻擊他,來勢洶洶,似要奪其命似的,所以克洛不敢怠慢,即本能地站穩馬步,準備迎接他的攻勢。
    克洛雖知自己體內存在著一種奇異的魔功,但直到現在還未能完全地掌握。
    在這千鈞一發間,那人已然躍上半空,右手並攏一揮,一道如雷似電的光朿便從指尖激射出來,對普通人來說,根本沒法反應得及。幸好克洛本能反應過人,及時避開。
    回頭一看被光朿擊中的地方,被燒焦了一道,憑這燒焦的痕跡可以推斷得到,這光朿力度和溫度相當之高,如不幸被他擊中,斷也難以活命。
    那光影人見擊不中克洛,便趕緊揮動兩手,連連發出幾度光束去追擊他。
    克洛在魔功還未能完全使出時,隻好四處躲避,戲院內的觀眾爭相躲避,大都躲在椅後,甚至伏在椅子下,切法保護自己,眾人都驚惶萬分,尖叫聲響遍不絶。
    雖然戲院內本是一片漆黑的,但在光影人身上的強光照耀下,四周反之一片通明,每個人無論怎樣躲藏,都無所遁形,無法走出他的視線範圍。
    在光影人麵前,他們就像一堆一堆的螻蟻,已失去了主宰命運的權利,生與死隻聽憑他的指使。
    光影人最終的目標是克洛,其他的觀眾根本不會看在眼內。
    他咄咄逼人,不曾鬆懈過,由兩手射出的強光,不知殺死了幾多無辜的觀眾,他們萬料不到高高興興到戲院看戲,會有如此悲慘的收場。
    “你還要多少人,無辜地為你而犠牲呢?”光影人站住了,暫停了攻擊,聲如洪鍾的道。
    克洛也站住了,回頭看看血跡斑斑,橫屍遍地的影像,兩顆火燙紅色的熱淚澘然而下。
    他由始至今,都不明白發生在他身邊的事。
    他望著地上的屍骸,問問自己:“這些人都是為我而死的嗎?”
    克洛無法理解這種狀況,無法理解所有事件的前因後果,無法理解跟自己有何相幹?
    究竟他是局中人還是局外人呢?
    如果他是局中人,那他實在太胡塗了,惹上仇人追殺,竟然不知道因由。
    如果他是局外人,那他實在太無辜了,難道他的生命注定要栽在一個「錯誤」手上?
    他無暇再思考下去了,他要逃命。
    麵前這一個敵人,絶不容易對付。他擁有神奇的武器,將光束變成強而有力,無堅不摧的武器,克洛對他的攻勢無從反抗,相方的勢力實在太懸殊,稍有差池,便活不成了。
    克洛愈是驚懼,身軀愈是冰冷,一陣冰一般的寒流從心底裏發放出來,在身軀的每一部份流竄著,令渾身達到冰點。
    他赫然發現兩手變成半透明,這更蔓延至前臂、胳膊去。頃刻間全身變成了一個半透如冰的人,比之前更暴漲了不少。龐然成為了一個巨人,然而他的身手依然那麼靈活。
    最奇異的是,由光影人射來的光朿當射中克洛時即被凍僵了,變成一條硬幫幫的冰柱,啪喳啪喳的掉落在地上,變成一堆一堆的碎冰。
    光影人難不驚訝。
    “世上竟然有身懷如此奇功的人。”光影人口裏發出一聲輕蔑的哼哼,臉上也掛著輕蔑的神色。
    他始終認為自己為是世上最強的人。
    他不相信或者不敢相信有人會比他強。
    他不知花了多少心神,花了多少歲月,犠牲了多少人們應有的生活及應有的情感才有這一天,武功才會達至這個化境。但他仍無怨無悔,因為隻有練武才能令他亢奮,才能令他找得到自己的存在和存在價值。
    他天生個子矮小,從小到大都受人欺負,被人排擠,得不到知心友,一直活孤獨寂寞無助的世界當中,孤影自憐。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令他覺得自己隻是世上一點極微細的塵埃,存在不存在都沒有會留意,沒有人會愛惜他。
    當他知道武功的威力時,他便立下宏誌,要不惜付出一切代價,也要苦練武功,成為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要揚眉吐氣,揚名立萬,受世人的景仰。
    他隻有這一途。
    他從沒想過會傷害人,武藝隻是一種工具,隻是用來重獲世人的目光的一種工具。
    他終於苦練有成,縱使他失去挽不回的一切一切。
    或許他來到世界之前,根本就是一無所有,所以他可以說是從未失去過什麼。
    蓄養力量,苦練武藝隻是對世人,對這個世界,對自己的命運作一種反擊。
    要逆天而行,他才主宰者。
    他自知天生的骨幹不會是武藝的奇才,但他矢誌要克服種種先天的障礙,向著絶世的武功進發。別人不肯付出的,他便義無反顧地付出。
    但是萬事總要付出代價。
    他習武時因心術不正,已被武功反駕馭了。
    表麵看來他已成才,無人匹敵,可是主宰自己的並不是自己本人。
    他坦然接受,隻要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便是了。
    練達蓋世武功,是他畢生的宿願,無論如何都要達成。
    如今,眼前的實力強勁的克洛竟然把他比了下去,心有不甘,他要把克洛擊敗,要一再向世人證實他是世間最強的人。
    但談何容易。
    他才知道克洛所身懷的凜然奇功是失傳以久的奇功,恰巧正是能克製光影神功的絶活。從前,他滿以為這個失傳了,他的光影神功就會在世上稱霸稱王。
    他自滿得太早了,見識淺薄得有如井底之蛙。
    光影人掄起並攏了的兩掌,然後對準他劈過去。這擊是最致命的一擊,他要克洛從此在世間消失。
    一山不能藏二虎。
    從光影人手上劈出來的光刃,比任何刀劍都更堅硬,可攻擊的範圍也有三尺之闊,是極難躲避的一擊,它所經過的座椅全都被翻起,騰上半空翩然翻飛,原本鋪了紅色地毯的地上,就如皮肉被利刀割開一樣,露出一大道傷口,藏在三合土鋪成的地台的鋼筋,嘎崩嘎崩的被切斷了,也被強光的熱力影響,向四方八麵彎曲了起來,像鑽出泥土的幼苗,絲絲的水蒸氣吱吱的升了起來。
    這道強大的光影,速度相當驚人,倏忽間,已飛到克洛的麵前。
    克洛不能及時閃避,隻好硬拚。
    在電光火石間,他已趕不及反應,隻好閉起兩眼,迎著這光刀砍過來。
    腦裏閃過死亡的恐慌,極神秘,也極為震撼。
    死亡會否像關上電視一般,生命隨著光影般消失,沒有痛楚。
    克洛曾經體驗過這種感覺。
    他曾經接受過一個小手術,需要全身麻醉。記得他躺在手術床時,一切皆寧靜,當被戴上麻醉氣罩時,吸入兩口麻醉氣體後,他便安然地失去了知覺,全然無聲無色,往後的記憶便是一片空白。
    死亡大概也是這樣。
    克洛在這死亡的邊緣上,回憶起這種感覺,但這趟不是麻醉氣體的藥效,而是真正的死亡。
    他沒有想過在這大好青春之時死亡,無論生活怎麼艱苦都好,他也未曾想過放棄。
    生命是上天所賜予的,是一種福份。
    能活在世上也是運氣,要感恩。
    他當然不想就此死去,可是身邊卻有不少人想把他置於死地,不知因由。
    他還有很多事情還未做完,也還有很多事情想做,生命還未完滿,未見充實。
    可是現在這一種死亡的驚恐,令他渾身發寒,全身像置於九宵雲外,沒有負載,沒有重量。
    嘭的一聲巨響,震耳欲聾,眾人被嚇得肝膽欲裂,本能地趴下。
    當克洛再睜開眼時,隻見身前有一道厚厚的冰牆,牆內有白白似雲若霧的爆裂痕跡,是受強烈撞擊所產生的。然後咯吱咯吱的往向四方八麵蔓延,成為一朵閃光燦爛的冰花。
    就是這道冰牆挽救了他一命。
    但它從何而來?何時在此呢?
    克洛垂首望望一身都被厚厚的凝冰所包裹著,猜原本是冰牆的一部份。
    難道它在剛才千鈞一發間凝成?
    他也不知道自己會有這種能耐,這樣的奇功。它能在危急的關頭發揮出來,抵擋一切的襲擊。
    他慶幸能避過這一劫。然而,危機還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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