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止傾那兒已經是第四日了。
    也隻有幸得了止傾君的及時相救，否則讓那荼靡花毒侵了血脈，隻怕她散盡一身修為魂也回不來了。隻是那荼靡花怎會有毒？莫染百思不得其解，舊時隻聽聞那荼靡花是陌路之花，意喻不甚好，不想竟是有毒之物，隻是為何從未聽豈墨說過。想豈墨雖說平日裏隻是守著雪梅林子的那個茅草房子釀釀梅酒，卻實實對這些花草的藥理十分通明，自己大小跟著豈墨廝混，耳濡目染倒是也明白一些。頓時莫染一陣感慨，止傾君雖說是冥王四子，冷靜沉著的性子，在鬼界仙凡卻也是個聽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今日竟會救了她還醫治了這麼多天，卻也真是稀奇。
    莫染躺在這小屋裏也好幾日了，總是渾渾噩噩的醒了睡睡了醒，身子骨感到疲乏極了。隻搖了搖頭，如今的自己甚是淒慘，心中感慨，隻掙紮著披了件止傾君放在房裏的外衫，出了屋子，到了院裏。
    院裏，止傾君身穿著件雨過天青色的長衫，黑色長發隻輕輕的用一條青絲帶係在末端，負手而立，似是望著院裏的血梅花發呆，想著什麼出神。
    莫染輕輕的走出了屋門，倚著門柱，看著他的背影。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充斥了整個胸口，好似在多年以前她也曾和現在這樣望著這樣的背影出神，還有那一棵棵的血梅……
    “不是說讓你七日內不要從床上起身麼？”
    止傾突然開口說話，聲音依舊冰冷清冽。
    莫染嚇了一跳，莫不是他的背後也長了雙眼？居然看得見後麵，這讓她很是惆悵。連著四天呆在屋裏百無聊賴，還要吃著那些味苦至極的湯藥，誰見過一個如此的悲催的上仙？
    “……”莫染沉默，救命恩人的話本應該要聽的，隻是……
    “今日的湯藥喝了麼？”
    “……”
    莫染依舊沉默。還沒喝，隻是不敢說。誰讓自己這條性命算得上是止傾君給救的。
    “身上為何會有香芷草？”
    “……”
    莫染繼續沉默，香芷草又名辟芷草，隻是香草的一種。香止草，幼時在豈墨的院子裏瞧見了這種香草，自己隻是覺得很是喜歡這香芷的味道，故而從豈墨處討了，便在香囊裏放了香芷一直帶在身邊。
    “莫不是被毒啞了？”
    “……”
    毒啞了？沒有。莫染心裏撇了撇嘴
    什麼？毒啞了？
    “你才被毒啞了，本上仙是那麼容易被毒啞麼？”莫染猛的明白過來，於是不甘心的開始了反擊，隻是不想開口說話罷了，就說了她被毒啞了？敢情是在咒她不成？聲音大了些，莫染覺得嗓子裏好像擱著一塊硬石子般，有種生裂的疼痛。許是多日未曾開口的緣故吧。
    “原是能說話的？”止傾轉過身看了莫染一眼，那眼角竟沾染了些少見的笑意，一挑眉，“荼靡香芷，無色無味，劇毒。”
    止傾的語氣依然是淡淡的，可是這話卻讓莫染心裏的神經是跳了好幾下，原是這荼靡花香是無毒的，與那香芷草混合竟然就成了無色無味的劇毒，香芷草她平日裏習慣了都會帶些在身上。不想竟是她中毒的真正原因。沒有被毒害沒有被謀殺沒有陰謀陽謀，她中毒竟是因為她自己？？莫染感到甚是惆悵，這也無怪乎自己，莫說這荼蘼香止是劇毒是自己所不知曉的，單說這荼蘼花，一般說來，這凡間大陸，誰曾想過會有這也整片的荼蘼花林等著自己佩戴香止香囊來中毒呢？
    “小仙莫染多謝止傾君的救命之恩。”思及此，莫染極盡諂媚的對著止傾報以自認為最是狗腿最是嫵媚的笑，捏細了嗓音嬌柔說道。自己卻聽著自己的聲音差點腸子打結。
    “……”
    莫染看到眼前的那人忽的身形頓了頓，而後便直直的看著她，那眼神似個冷冰冰的冰錐，要將她這“已經憔悴的內心和殘破不堪的身體”再戳出洞來才甘心。
    唔，莫染默默的抬頭望天，方才他眼角的笑意難不成是本上仙近日來體力越來不濟看花眼了不成？她看著止傾，雖然聲音冷漠人也不溫情，但從止傾君救了她還照顧了她這麼多天來看，如果努力栽培應該是也可以培養成一個三好青年的吧，思及此，莫染便兀自樂嗬嗬的想著。
    隻是這人的情緒波動有些詭異，這讓莫染很是惆悵。隻惆悵了一會，止傾君也不甚搭理她，便也不再自討了沒趣，乖乖的回屋裏繼續躺著做個稱職的病人。
    回了屋，莫染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起這幾日在止傾處的情境，每日止傾君他都熬些味道極苦的湯藥來給她喝。初時，她隻當這是治病的良方，雖是自小討厭喝這些湯藥之類的物什，喝起來也是不猶不豫，隻是這過了這麼多日，也不見這藥也不見有停有減的還有隻增不減的趨勢，難不成因她初時闖入這裏時不打聲招呼失了禮儀惹怒了止傾君，招了報複？
    正恍惚念叨間，莫染突然想起了初初中毒昏迷時做的夢了，夢裏夢見了阿爹和阿娘的場景，莫染細細回憶下，竟似自己幼時的場景，那年，阿爹和阿娘第一回帶我去豈墨那兒時的情境。記得那時也是如今這般的三月，她初初到了豈墨家，頭次瞧見花朵兒開得似血一般的梅花，這般的花在蘭若島上也未曾見過，便跑了過去在樹底下玩耍了起來。
    隻是那天，自己確實有見到夢裏的那個小孩麼？一時之間，竟也記不清楚了，畢竟那已經相隔了十幾萬的年歲了。
    還有夢裏後來瞧見的那對背影，也是讓莫染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
    這隻不過堪堪睡了千年而已，想不明白想不通的事情竟越來越多了，這果真是歲月不饒人啊。莫染唉聲歎氣的瞧了瞧窗外的止傾君，依舊盯著那片血梅林，身形也不見移動，隻是這背影，莫染，卻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冷寂與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