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經過很簡單，包工頭借口說工程沒有竣工，暫時開不出工錢。
    金大海一麵安排人對包工頭進行圍追堵截討要工錢的活動，一麵又自己帶了幾人接了些裝修一類的活計賺些花銷。
    結果在給一戶人家裝改造陽台時失足墜樓，沒有人願意承擔這個意外，那戶人家甚至連新居都不搬了，直接消失的不見人影。
    包工頭得知此事後，良心發現，一麵婉惜一麵解釋著自己的難處，然後將大半工錢發給了工人們，最後每人打了一張欠條承諾來年工程一結束，一定會所有的錢全部發還。
    金大海的屍骨還停在城裏，橫死的人不能直接回鄉，於是金家母子們最後接回來的隻是一壇骨灰。
    還不到四十的金大娘一夜之間便像是老了十歲，原本還算烏黑的頭發竟然在兩鬢出現了白霜。
    金鳳來和金玉龍姐弟倆哭成了一雙淚人兒，跪在靈堂裏久久不肯起身。
    村裏來拜祭的人很多，都為這個正當壯年的漢子惋惜，也很同情餘下的母子三人。金大娘身體並不太好，全家的經濟來源都隻靠著金大海常年在外打工，金大海是當地有名的泥瓦匠，近兩年帶人在城裏的建築工地做活，收入頗豐，這兩年金家過得還算不錯。可是這一下子，家裏的頂梁柱就這麼去了，剩下的母子三人該怎麼過啊……
    在親戚朋友們的悲痛中，金大海正式安葬，了去後事。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好好活著，待到大家的生活再次步入正軌之後，新年便到了。
    家家戶戶爆竹聲聲，辭舊迎新，熱鬧非凡。而金家卻一派冷冷清清，沒有人願意輕易上門，畢竟金家不久前有人去了，生怕沾了晦氣來年不好過。
    金大娘一早忙活著，包了餃子，又炒了好幾樣菜，然後在桌子上擺了四副碗筷。
    “小鳳，小龍，來吃飯了，嚐嚐這餃子。”
    金大娘夾了餃子給孩子們挨個放到碗裏，最後又夾了一個放在身邊的空碗裏：“孩兒他爸，你也嚐嚐……”
    一句話說完，眼淚就掉了下來，金大娘見兩個孩子誰也不動筷子，都看著自己，便急忙低下頭用袖子擦了幹了眼淚，笑著說道：“快吃，快吃，大過年的，都高興點。”
    小龍一生的記憶裏，最好吃的餃子是小時候每一年的三十晚上，金母笑著包出來的芹菜餡水餃，說是年夜飯吃芹菜一年都勤勤快快的。
    而最難吃的一頓餃子，就是跨世紀的那一年晚上，同樣的芹菜餡水餃，卻苦澀的難以下咽。
    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家都放下了筷子，母子三個抱在一起哭成一團，直到新年的鍾聲敲起，電視機裏傳來“難忘今宵”的歌聲。
    開春後，真正難為的事情才剛開始，金鳳來已經初三了，馬上要考高中，這在農村家庭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小龍初二，下學期也要升學了，金家積蓄不多，辦了一場喪事後更是所剩無幾，金大娘身體條件不行，幹不了太多農活，又不會什麼手藝賺錢，也不能把兩個孩子放在家出去打工。
    她一急，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又長出了不少白發，背著一雙兒女的時候便忍不住唉聲歎氣。
    金鳳來知道自己家裏的情況，便偷偷跟母親說：“媽，我不念書了，省下錢來供小龍，我去和村裏的姐姐們一起去南方打工，我來賺錢養家！”
    而金玉龍也趁姐姐不在的時候，跟母親說：“媽，你別著急也別讓姐讓火，我想和村裏的哥哥們去南方打工，掙錢供姐姐念書。”
    做兒女的太過懂事，讓做母親的除了欣慰便是深深的自責，兩個孩子一個虛歲16，一個才15，怎麼舍得讓他們出去吃苦？
    眼看著開學在即，兩個孩子都做好了棄學的準備，金大娘在百般無奈之下，竟然獨自去了一趟城裏。
    回來後，十分焦慮的等了兩天，最後猶豫了很久，才單獨叫了小龍到外邊說話。
    “小龍，我的兒子……”
    金母一把抱住金玉龍，眼淚奪眶而出：“媽對不起你，我……”
    小龍反過來安慰她：“媽，沒事的，我知道咱家的情況，你讓姐好好念書，我能掙錢，我能供她，咱們……”
    金母一聽此話，眼淚流的更凶，她捂住了小龍的嘴，說道：“不是，不是這個……小龍，你聽媽說，媽現在實在沒辦法養你們姐弟倆了，所以隻好……”
    小龍伸手去抹母親的眼淚，輕輕地叫道：“媽……”
    金大娘捂住臉，痛哭失聲：“別叫我媽，我不配當媽，我實在是沒辦法啊……我找了你親生父親，以後，以後你就回他身邊去吧！”
    晴天霹靂……
    小龍大腦一片空白，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媽，你，你剛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