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百八十章 水止珠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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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照日很快調好了玫瑰露,又讓宮女拿了一襲夾披風,端著水晶杯子快步往禦花園走。
“哎喲!皇上,您怎麼不讓奴才們端著?”張良快步迎上來,伸手要接寒照日手上的杯子。
“不用。”寒照日躲開,一麵大步往前走一麵問,“去接漢青的人還沒回來麼?再派人去催。”
張良一路小跑跟著他,陪笑道,“皇上,奴才已打發幾批人去催了,他家離京城足有兩天多的路呢,就是最快的馬車日夜不停也得走一天,他是前兒走的,估計明天也該回來了。”
寒照日點點頭,“寒重大婚的日子已定下來了,你可得給朕盯著點兒,不要讓他們馬虎,對了,寒重與田豐的女兒處得如何?”
張良笑道,“還不錯,皇長子少年老成,英俊穩重,那田小姐才貌雙全,端莊賢淑,看著就是天生的一對兒。”
“那就好。”寒照日微笑道。
說話間,兩人已轉過了瑤池,越往禦花園中心花木越多,春花已極盡燦爛,夏花也漸露出了花苞,花紅葉綠一派勃勃生機。
穿過幾堆錯落的玲瓏石轉過茂盛的薔薇架,一個內侍垂首悄無聲息的立在石亭下,空曠的石亭旁邊一叢叢燦若煙霞的林花已然在望,花林下的雕花軟榻上,煙花半擁著雪青色的緞被,微微背著涼亭靜靜的躺著,一隻纖秀的手垂在榻沿上,腕上那串淚脂珠映著淡淡的斜陽越發的晶瑩奪目,一頭華麗的發絲順著靠枕垂下軟榻隨風拂動。
驀然,斜陽深處的花木之間,傳來一聲聲淒緊的鳥啼。
寒照日不禁頓住腳,皺眉道,“這什麼鳥叫得這麼難聽?以前這園中怎麼沒有?”
“啊?”張良忙站住腳,側耳細聽,果然林木深處傳來一陣十分淒涼的鳥叫,忙笑道,“皇上,聽人說這種鳥叫杜鵑,也叫杜宇,可不正是這暮春時節叫的嗎?往年這個時候也能聽到的,連夜裏都不歇的,怕是皇上往常沒有注意到吧。”
“杜鵑?”寒照日茫然的重複了一句,忽然加快腳步往煙花走去,臉上不禁露出溫柔的笑意,遠遠的招呼道,“煙花,我來了,等久了吧?”
煙花似乎沒有聽到,依然靜靜的躺著沒動,也沒有應聲。
張良小聲笑道,“怕是睡著了吧?公子這陣子午覺倒比往日長了好些。”
寒照日沒理會張良,隻覺得猝然莫名的一陣心慌,忙扶著石亭的柱子站住腳定了定神,眼睛隻凝神看著軟榻上的煙花。
榻邊滿樹的林花忽然無風自落,紛紛揚揚的從空中柔弱無力的飄墜下來,瞬間就如碎脂一般染紅了白玉石鋪就的地麵,軟榻上連同煙花的身上都密密的落了一層。忽聽得叮嚀嚀一陣細碎的脆響,煙花腕上那串凝血似的淚脂珠忽然斷了,晶瑩剔透的珠子急雨似的落下來,打在積滿林花的漢白玉石板上,蹦蹦跳跳刹那間就滾了一地。
“喲!好好的這珠子怎麼就自個兒斷了?”張良失聲驚呼。
話猶未了,啪的一聲,寒照日手中的杯子已落在了地上,水晶果露濺了一地,他的身體猛然搖晃了一下。
“皇上!”張良大驚失色,搶上去扶住他,驚慌失措的叫道,“來人!快來人!”
園中的侍衛與遠遠跟著的內侍們,立刻飛奔了過來,不知所措的圍侍在旁邊。
寒照日忽然皺眉輕輕斥道,“別吵!”徑直推開張良,慢慢繞過涼亭走到軟榻邊,靜靜的垂頭溫柔的凝視著煙花。
煙花眼睫輕垂,容顏恬靜安祥,淡如落花的唇邊,鉤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正沉浸在一個溫馨甜美的夢裏。
張良悄無聲息的落後幾步站在寒照日後麵,雙手捂在嘴上拚命壓住嗚咽,臉上早已淚珠滾滾而落。
寒照日緩緩的俯下身,伸手一片片拈起煙花額頭發絲間的花瓣丟開,動作極其溫柔小心,仿佛生怕把他從睡夢中驚醒了,然後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貼在他耳邊柔聲說,“煙花,咱們回去吧,太陽落下去了,你會冷的。”說罷輕輕的抱起他,緩慢平穩的往辰月宮走去,。
“皇上!”張良不知所措的跟在後麵。
寒照日抱著煙花徑直回到辰月宮,在正殿門口站住腳,“都退下,朕要與煙花沐浴,沒朕的傳喚任何人不準進來。”
殿內外的宮女內侍都驚慌的躬身退出去,張良驚魂不定的緊跟到門口,“皇上!讓奴才進去侍候您與公子吧?”
寒照日一步跨進去頭也不回的一腳踹上門,張良一頭撞在門上直碰得眼冒金星,捂著頭原地打了兩個轉,心急火燎的叫過一個內侍,吩咐他即刻把寒觀雲請來。
“哎喲喂!這可如何是好?皇上!您可千萬別……煙花公子……明明才……好好兒的……怎麼說……王爺!王爺怎麼還不來呢?”張良一邊掉著淚,在殿門前六神無主的直轉圈子,“王爺……您可得快些呀……皇上……”
“張良!出什麼事了?”寒觀雲心急火燎的疾步奔來。
“王爺!您可來了!”張良見了救星似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煙花公子才……皇上獨自抱著公子……進去了……”
寒觀雲大驚失色,不等他說完就猛然推開殿門直奔小浴室,“皇兄!煙花!”
“出去,朕與煙花沐浴,你進來做什麼?”寒照日立在水中頭也不抬的喝道。
“煙花!煙花怎麼了?”寒觀雲看到靜靜躺在淺水台階上的煙花,猛然哆嗦起來。
寒照日猛然抬起頭來,目光清寒的看著寒觀雲,“朕叫你出去,你沒聽到嗎?”
“皇兄……”寒觀雲不覺倒退了一步,在他的逼視下隻得轉身出去。
寒照日洗完了抱著煙花上來,隨手披上一件浴衣,拿毯子包上他走出浴室。
失魂落魄呆在殿中來的寒觀雲立刻迎上來,“皇兄!煙花……”
“掌燈。”寒照日吩咐了一句,徑直走入內殿。
張良慌忙跟在寒觀雲身後進去,點起內殿的宮燈。
“都出去吧,朕要更衣。”寒照日輕輕把煙花放在床上。
寒觀雲呆呆的看了煙花一眼,恍惚的走出去,靜靜的候在門外。
直過了一個時辰,裏麵才傳出寒照日的聲音,“進來吧。”
寒觀雲默然的走進來,目不轉睛的望著散著頭發睡在被子裏的煙花,淚水慢慢掉下來,張良也呆呆的站在旁邊,哽咽著不住的拭淚。
寒照日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一手握著煙花的手,回頭平靜的看了寒觀雲一眼,語氣溫和的說,“朕要讓煙花安息在昭陵,那裏地勢高、視野開闊,煙花會喜歡的,觀雲,這事就由你去辦吧,還有,朕要在這陪他三天,叫淩晨帶著侍衛守在辰月宮外,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來打擾,朝中的事就交給寒重吧,他也該學著承擔一個皇子的責任了,好了,都退下吧。”
“皇上!那您這三天的膳食呢?”張良滿臉惶然的急問道。
寒照日已回過頭去,目光溫柔的看著煙花,淡淡的說,“你每天中午給朕送一次就行了。”
“那怎麼行?皇上……”張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求助的望向寒觀雲。
寒觀雲強忍著淚,走近扶住寒照日的肩膀哽咽道,“皇兄!你別太難過了……他吃了這麼多苦……也該……歇一歇了……你若病了……他……也不會安心的……”
寒照日反手拍拍他的手,點頭道,“放心吧,朕沒事,朕隻是想再給自己與煙花三天時間,這三天之內,你們就不要來了,先去吧。”
寒觀雲止住還欲說話的張良,戀戀不舍的看了煙花一眼,黯然的說,“那臣弟就去辦事了,皇兄保重。”
“張良,送些燭進來,紅的。”寒照日叫住張良。
“是。”張良無奈的退出來,叫辰月宮所有的宮女內侍全部退出去,吩咐人去取紅燭來,又傳旨招來了淩晨帶著侍衛們守在辰月宮外,出了正殿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望望內殿的燈火,滿心忐忑不安的往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