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五章 幾番春暮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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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照日與林鳳並肩出了尚鳳宮,一邊低聲說笑一邊緩步往禦花園來,穿過回屏曲廓,卻見寒緒與寒銳兩兄弟拉著在假山下說話,旁邊圍著幾個小太監,眾人見了寒照日慌忙跪下行禮。
    林鳳笑著向兩個皇子拱了拱手,“林鳳見過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寒照日見寒銳眼睛紅紅的嘟著嘴,臉上似有淚痕,便問,“這是怎麼了?你三皇兄欺負你了?”
    這一問寒銳的淚又掉了下來,上前拉住寒照日的手臂,嘴一扁,“父皇!”
    寒緒忙笑著回道,“父皇,兒臣怎敢欺負弟弟?是四弟從梧桐樹上撿到一個風箏,被太傅看到給拿去了。”
    寒照日笑道,“不就是個風箏麼?叫人做幾個就是了,是不是你功課沒做好,安太傅才不準你玩啊?”
    “不是的!父皇!”寒銳委屈的望著寒照日叫道,“是太傅看到風箏上的字畫了,說人家畫得好、字也寫得好,做了風箏可惜了,就給兒臣拿走了,說去修補,父皇,風箏是兒臣撿到的,為什麼太傅要拿去?”
    寒照日點點頭,吩咐寒緒,“你去請安太傅來,說是朕也想看看那個風箏。”說罷拉著寒銳到前麵涼亭中坐下。
    宮女端上茶點水果來,寒銳到底還是個孩子,寒照日輕言細語的哄了幾句立刻又笑逐顏開了,靠在寒照日身邊吃著水果一邊目不轉睛的看林鳳,然後回頭望著寒照日脆生生的問,“父皇,那個煙花哥哥呢?他沒有煙花好看。”
    林鳳臉色微微一變,不自然的望了寒照日父子一眼,訕訕的笑了。
    寒照日臉一沉,嗔道,“別胡說!”
    寒銳望望寒照日,怏怏的垂下頭去,默默的吃著點心不再說話。
    寒照日也不言語,隻看著寒銳吃東西,林鳳瞧瞧寒照日,也不好說什麼。
    幸好安太傅一行人很快就來了,“微臣參見皇上。”
    “太傅請起。”寒照日揮揮手,笑道,“太傅童心未泯呀,怎麼還玩起風箏來了?”
    寒銳忙上前向安若素行過禮,與寒緒兩個退侍一旁。
    “皇上!”安太傅頓時紅了臉,呐呐的笑道,“皇上說笑了,臣是愛惜那風箏上的字畫,倒讓太子殿下受委屈了。”
    “哦?能讓安太傅如此看重,必是幅難得一見的珍品,”寒照日好奇的笑道,“可能讓朕也瞧瞧?”
    安太傅忙躬身呈上一卷素紙,“皇上請看。”
    寒緒忙上前接過來,與林鳳展開在麵前的桌上,寒照日的目光一觸及到畫麵,便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伸手卷起來,笑道,“果然是幅珍品,畫好字也好,安太傅,朕可要奪人所愛了。”
    安太傅忙拱手笑道,“不敢,臣本來也是要修補一下裱好了,上呈皇上的,可惜竟叫人給剪殘了,也沒有落款,不知是誰畫的。”
    寒照日點點頭,“太傅且先去吧,寒緒與銳兒也退下吧。”
    三人應聲行了禮,一起告退了。
    林鳳望著寒照日笑道,“皇上,看這墨跡猶新,又是在這禦花園裏撿的,隻怕是這宮中人的手筆吧?”
    寒照日不置可否的起身道,“鳳兒先回去吧,朕還有些事要去處理。”
    林鳳微覺失望,忙站起來攀著他的手臂笑道,“那皇上什麼時候去陪鳳兒?”
    寒照日拍拍他的手,“朕有空會去的。”說罷轉身大步往禦書房去了。
    林鳳若有所思的望著遠去的寒照日,暗暗捉摸著寒照日的情緒變化,難道是那幅畫有什麼不對嗎?
    寒照日回到禦書房,把手裏的畫展開在書案上,那張字畫被剪成了一隻燕子,有些地方沾了米漿硬硬的,還有幾處掛破的地方,被安懷德補好了。
    畫麵是一幅水墨寫意,半疊假山,一池寒水,滿地落花,聊聊數筆,便讓人難以自拔的陷入了一種閑靜、優美、寂寥冷清的意境之中,畫側用瘦金體題著一首宋詞,題詞已經被剪殘了,剩下些殘章斷句,寒照日知道那是趙佶的詞。
    “來人!”寒照日沉聲開口。
    “皇上。”張良應聲進來。
    “去,叫白蒙來見朕。”寒照日的目光凝注在畫上,頭也不抬的吩咐。
    白蒙很快就來了,“卑職參見皇上!”
    “平身。”寒照日抬起頭來,轉到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看著白蒙緩緩的說,“你即刻去給朕查一件事,看看這天下有幾個人會這種字體。”說著把桌上一張字帖遞給他。
    “是!”白蒙忙上前躬身接過。
    寒照日繼續說道,“這種字叫瘦金體,會這種字體的人不多,你把每個會這種字體的人給朕查清楚,朕要知道具體情況,還有,每個人的字都給朕帶一幅回來,明白了嗎?”
    “是,卑職明白!”白蒙立刻應聲而去。
    寒照日若有所思的坐著一動不動,清冷深邃的目光從牆上的畫麵上緩緩收回,落在麵前桌上的字畫上,不知不覺的吟詠出上麵的詞:
    裁剪冰綃,輕疊數重,冷淡胭脂勻注。新樣靚妝,豔溢香融,羞殺蕊珠宮女。易得凋零,更多少無情風雨。愁苦!問院落淒涼,幾番春暮?憑寄離恨重重,這雙燕,何曾會人言語。天遙地遠,萬水千山,知他故宮何處?怎不思量,除夢裏有時曾去。無據。和夢也新來不做。
    寒照日知道,這首詞是趙佶被擄北去途中所作,借杏花的盛開與凋零來抒發自己降為臣虜之後的感慨,情感哀痛絕望之極。可以想像得到,趙佶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淪落為千裏流徙的降臣俘虜、到最後囚禁至死,這其中的境遇是何等的悲慘淒涼,心境又是何等的絕望痛苦!
    可是,曆來吟詠杏花的詩詞極多,為什麼他偏偏要選趙佶這首呢?是巧合?還是有所寄托?一個才十幾歲的少年,哪裏來的如此沉重深厚的感受?僅僅十多年的人生,到底經曆過些什麼?為什麼筆墨之間固執的透出如此淒涼絕望的感情來?
    寒照日無法想像,一個如此靜若處子溫潤如玉的少年,能經曆過什麼巨大的變更與不幸?那清冽的眼眸中難以捕捉的那絲寂滅的影子,到底所謂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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