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這是程筱堯現在的真實感受。
    在唐亦冷那詭異目光的注視下，他還算比較順利的離開了那到處充斥著白色的辦公室。
    既然是兄弟，別墅的地方那麼大，住在一起好了，幹嘛非要一個住別墅，一個住酒店啊。
    程筱堯用他那腦容量本來就不大的腦子始終想不通。
    而這兩個兄弟，一個像是一台機動運轉良好的電腦，一個則像隨時處於崩潰邊緣的失控時鍾，怎麼看怎麼都是性格迥異的兩個人。這樣的兩個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兄弟嘛。
    程筱堯的高級定製皮鞋踩在足可以映出人影來的走廊地板上，但凡走過他身邊的女人都對他投來曖昧的目光。
    現在不是我來包養你們，而是我被人包養了。
    程筱堯自甘墮落的想著。
    剛走到寫字樓的樓下，唐亦冷那輛勞斯萊斯就停在了他的眼前，從駕駛室下來的正是唐亦冷的司機小李。小李的年紀大概與程筱堯相仿，唐亦冷一直指揮他幹各種各樣的事情，卻從沒有見過他抱怨，完全就是一副甘為孺子牛的態度，堪稱勞動楷模。
    在看到程筱堯明顯茫然若失的臉，小李主動解釋道：“程先生，是唐總讓我把車子開到這裏來接您的。”
    小李非常殷切的給他開了車門，讓他坐進了車裏。
    “程先生，我們去哪裏？”小李通過後視鏡看著程筱堯那陰柔而美麗的臉。
    “東明酒店。”
    車子慢慢駛離唐亦冷所在的辦公樓。
    透過車窗，他看見幾個拿著咖啡，衣著華麗的人匆匆的從自己的私人座駕上走下來。
    化著精致妝容的女人們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如履平地的踏在大理石地板上，錚錚作響，轉眼又以極快的速度像是在旋轉門的後麵。
    如果換做是一個月之前，程筱堯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為這座高檔辦公樓的白領上班族中的一員。
    可是現在，無論他是怎麼辯解或是掩飾，他卻已經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個了。
    他甚至都開始覺得，隻要在坐在這豪華的車裏幾天，他就很快被腐蝕成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這又什麼不好的呢？
    不，不對，現在自己的樣子有點像被豢養的寵物，而以前那個自己正在遠去，大概很快就會消失在自己那套價值不菲的西裝下麵吧。
    他看著車窗鏡子中映出的那個陌生的自己，扯動著嘴角，露出了一個無力的笑容。
    …………………
    東明酒店，錦年的房間，正在播放著浪漫熱情的爵士樂。
    錦年的手機在昨天他勇闖唐亦冷辦公室的時候，就被他哥哥當機立斷的扣下了。當然，這也是他不與那個什麼集團女兒訂婚的代價。
    他現在的這部新手機上，隻有兩個電話號碼，一個是唐亦冷，另外一個就是他的新助理程筱堯。其實即便唐亦冷不向他介紹這個程筱堯，他也明白，那就是那個讓唐亦冷一直念念不忘的男人。
    唐亦冷對他說過，你現在回國充其量就是來避難的，既然沒有什麼具體的行程安排，那就在這段期間乖乖該寫的稿子統統給我寫完。
    言下之意，寫不完稿子他唐亦冷是不允許錦年隨便到處溜達的。
    打開電視機，畫麵上播放的是八卦新聞。
    敬業的媒體人怎肯輕易放過關於錦年的花邊報道，更有甚者翻出了他的舊賬。說是他在日本品行不端，有個同性戀人，曾經是個歌手。
    又爆出猛料，說是他曾經暗戀過著名導演沈黎垣，並試圖勾引人家，諸如此類等等。
    關於錦年作家不為人知的戀愛史為題的有的沒有的混合在一起的消息，加上主持人的曖昧言論極盡能事的宣傳著。
    娛樂圈裏，沒有真正的贏家。
    錦年從酒櫃裏抽出了一瓶年份久遠的紅酒，倒在了精致的高腳杯中，細細的品味著。
    他白皙的幾乎透明的臉上多了一絲陰鬱，沒有人會真的在乎事情的真假，他們隻是隨著自己的喜好和興趣編織羅列著別人的是是非非。
    在那些人眼中，自己不過是一個跳梁小醜，表演著落俗而滑稽的演出。
    “你看……錦年，沒有人像你一樣在念念不忘你早已死去的愛情……”錦年在鏡中看到了那個憔悴的自己，舉起了手中的高腳杯，“來，幹一杯，為了人們對你的高調評價。”
    他的笑容慘白，整個人看上去就要搖搖欲墜。
    高腳杯中的紅酒喝幹，他又為自己重新斟滿。
    時間在慢慢前行，在人們的臉上留下如同溝渠般的印痕。很多人從此老去，又有很多人慶祝新生命的降臨。錦年感到自己像是一顆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粉塵，任何時候都可以及其隨意的消失在這個世界裏。
    很多人會想念錦年，但是幾個人會想念唐錦翼呢？
    “嘎達”門被推開了，程筱堯走了進來，他看見錦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斜靠著身後的大床，一個人正一杯杯往嘴裏灌著紅酒。他的身邊到處散落著最近幾天的周刊和報紙。翻開的頁麵就停留在關於錦年各種緋聞和負麵消息的版麵上。
    “錦年……”
    “誒……你是……”錦年的眼神有些迷離，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去。
    “我是程筱堯啊。”他試圖讓錦年認出自己。
    “我知道你是誰，你不就是哥哥的情人嗎？恭喜你們，祝你們白頭到老。”錦年雙手合在一起抱成一個拳搖搖晃晃的向他作揖道。
    “錦年你喝醉了，快到床上休息一會兒。”程筱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錦年從地上扶到了床上。
    嗡嗡……程筱堯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來電人，變態主編。他無奈的翻著白眼，看了看倒在床上卻在瞎折騰的錦年，在盯著屏幕手機上那個小紅豬的來電頭像。
    這兩人果然是親兄弟。
    “主編，您又有什麼吩咐？”程筱堯壓著無名火，問道。
    “你到錦年那兒了？”唐亦冷的聲音就像是被後期處理過一樣，總是在一個音量上，單調的如同一台冰冷的機器。
    “是，已經到了。”
    “你把電話給他，我有事問他。”唐亦冷命令道。
    “恐怕不行，他現在已經喝醉了，完全不省人事。”
    “你等著，我馬上過去。”
    “你不用過來了，有我照顧他就可以了。”程筱堯連忙說道。
    “哼，你會後悔的，乖乖在那裏等著，還有，不要讓錦年有機會碰到你。”唐亦冷極為認真的提醒道。
    “你說什麼呢，喂，唐亦冷，唐亦冷？”
    嘟嘟……
    程筱堯甚至都沒搞明白唐亦冷對自己說剛才那番話的意思，他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他真打算抱怨兩句，卻見錦年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衝著他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