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章
    周圍布滿了水藍色明亮變幻的水紋，那樣寧靜的讓人安心的藍綿延著無邊無際。。。
    宮萇川伸出手，發現自己手上抓住的、滑過臉頰的、圍繞在周圍的是純澈卻冰涼的海水，原來自己是在海裏啊。。。
    墨色的長發鋪散開來，柔柔的在水中飛揚，有種淡淡的淒美。
    在遠處，有粼粼的光影傳來，劃過眼角，她向光的來源看去，一個身影在光的盡頭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
    隔著海水，他的樣子不太真實。黛色的濃眉，憂傷的眼神，堅毅的嘴角。。。
    他看著她，很久很久之後，慢慢張開了雙臂，臉上漾起溫柔的微笑，就像是陽光一樣散發著明媚的光亮，讓她不由得想要靠近。
    她伸長手臂向他的方向，拚命劃著海水，劃了很久仍舊觸摸不到。。。
    她想喊他的名字，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眼淚無聲無息的滑落，融進海水裏，明澈而苦澀。
    漸漸地黑暗籠罩過來，掩去了他的微笑，他的擁抱，他飛揚的衣角，然後收走了最後一絲光芒。
    心狠狠的疼，要碎了一樣，可是，周圍一片漆黑，看不到他了，宮萇川隻能不停的哭喊，哪怕沒有聲音。。。
    奎賢！奎賢！奎賢！趙奎賢！奎賢。奎賢。。。
    。。。。。。
    “奎賢。。。奎賢！”
    猛地睜開眼睛，看到貼在對麵牆上的大大的趙奎賢的海報，宮萇川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又做那個夢了。很奇怪，已經將近半年了，就是從她在去年手術後醒來時就是這個相似的夢境。
    怎麼會做這種詭異的夢，分明今天是個美好的日子。
    今天，她就要飛往韓國首爾，因為，明天，是她和趙奎賢的婚禮。
    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平複了一下狂跳不已的心。宮萇川從床上下來，伸了個懶腰。
    家裏的陽光，真好啊。
    希望，以後的日子裏，也能這樣的幸福的對著陽光伸懶腰。
    當天，首爾，夜色正濃。
    趙奎賢一個人在酒吧最暗的角落裏。
    酒杯空了一杯又一杯。
    他知道，宮萇川的飛機應該到了，但是，他沒有去接。
    強迫安排的婚姻，多麼可笑。
    有這麼一天，竟然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宮萇川，那個救了他的女孩，由於車禍的原因，不能生育，並且患上了嚴重的幻想症。
    幻想症——在她的世界裏，她篤定的認為，她和趙奎賢是情侶的關係。
    這種病症，無藥可醫，如果想要強迫病人從幻想症中清醒，不僅徒勞無功，很可能還會造成患者的精神崩潰。
    情況，更加焦灼起來。
    其實，造成這樣的後果，趙奎賢真的十分愧疚，甚至，希望她從沒有被車碰到過，出事的是他。
    但是，他卻不能接受，他的父親，以責任為由，強迫他娶宮萇川做妻子！
    父親說，作為一個男人，作為教育世家的兒子，應該負這樣的責任。而且，醫生也同意這樣的做法，說對病人的恢複會有很大幫助。至少，不會刺激到病人的精神。
    負責人、對恢複有很大幫助、不會刺激到病人的精神。
    對啊，這些，隻要是有良知的人，都會希望這樣吧。
    隻是，沒有人替他想過，他的幸福，他的未來，就這樣的夭折了。
    會痛的，即便是責任，心也會痛的。
    現在，連想一下，也會牽連著痛苦不已，而那個女孩，還不知情的，見到她，他要用怎樣的麵貌去麵對她？
    愛著她的戀人？
    嗬，他做不到啊。
    自嘲著飲下一杯燒酒，他眼睛裏泛起黑色的逐浪。
    明天，就要告別某段過去，今夜就讓他一個人享有這最後的自由吧。
    ——錯位的人生，我不知道要如何麵對。。。
    次日，韓國首爾的一座教堂裏，一場盛大的婚禮正在舉行。
    穿著潔白的婚紗的女孩，像一個美麗的天使，帶著幸福又害羞的微笑，手放在父親的手裏，小心翼翼的走向那個仿佛所有陽光的來源，那個她馬上就要嫁給的人，她的丈夫。
    身為明星的趙奎賢上過舞台，麵對過成千上萬個人。但是今天，他竟然會如針芒在身。
    對麵一點點翩躚著走來的女孩，茶色的陽光下，美麗異常。
    可是，永遠也不會是他的新娘。
    因為，是不愛的女人。
    那個女孩，身穿著雪白的婚紗，帶著沉迷的微笑，可是，他要如何接受這份沉迷，代價如此沉重。
    一夜的難眠，兩個人，誰又不是呢。
    眉糾結在一起，透露了他的心。遠處父親的目光卻咄咄逼人。
    好，可以完成婚禮，他可以做到，但是，不是真心的笑，又怎麼可以笑得出來呢。
    她輕輕地走到他麵前，今天的她是他的新娘，而他，是她的王子。微笑難以自製，輕輕低下頭，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那雙眼睛每一次看都會更深的沉淪進去。
    他拉過她的手。
    他的手有點冰，她的手細細的顫抖。
    ——我站在你的麵前，在幸福就要來臨之際，卻忽而與那水藍色夢魘中的痛楚感同身受，你有嚐試過嗎，麵對著幸福，莫名其妙的開始無限悲傷，卻不知道傷痛何來。。。
    ——你不知道傷痛何來，那麼，你看看站在你麵前的我，被悲傷吞噬了沒有。。。
    “趙奎賢先生，無論貧窮富有，疾病困苦，你都願意不離不棄，娶宮萇川小姐為妻嗎？”
    有一刻的遲疑，他垂下眼睛。
    隻要一點頭，這個女孩就會是自己的妻子了，然後，一切悲傷的開頭，源源不斷地，將會到來。。。
    “願意。”
    他怕再遲疑一秒，他就會說出自己的真心。
    “宮萇川，無論貧窮富有，疾病困苦，你都願意不離不棄，嫁給趙奎賢為妻嗎？”
    抬起頭，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說願意娶她，一時間想要哭泣。可是不行啊，今時今刻，她就成了最幸福的女人，所以不能哭啊。
    虔誠的望著頭上的耶穌像，她笑著點頭，“我願意。”
    ——我不信基督的，但是，我第一次向耶穌起誓，是發誓我一定會是天底下最好的妻子，也一定會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我們都會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我是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但是這一次，第一次，麵對著耶穌，我卻說了謊。
    教堂的婚禮過後，是在他們首爾新宅進行的傳統婚禮。
    兩個人換上了韓國的傳統服飾。
    宮萇川穿了一身櫻花粉的在袖口，領口，和裙邊處都繡著美麗的花朵的韓服。趙奎賢身著的也是一套同色係的禮服。穿上傳統服飾的他，和平常完全是另一個感覺。宮萇川忘記了害羞，出神的看著他，感覺今天的他好像更加真實了。
    兩個人一起想向父母拜了禮。
    宮萇川看著公婆，臉上雖然帶著微笑，但是暴露了她的緊張。
    趙奎賢的父親向她投去親善的鼓勵的眼神，讓她對自己的信心增加了許多。再看向婆婆的時候，趙奎賢的母親卻明顯的避開了她的目光，也沒有微笑，從旁邊拿來桂圓和大棗，灑在宮萇川的禮服裙上。
    對父母的拜禮完成之後，他們又向周圍的親戚和家人磕頭行禮。等一切禮節都結束之後，客人們就在父母的接待下開始婚禮的宴會。
    從一早上到現在已經過了中午，兩個人才得以空隙休息一下。
    坐在床邊，宮萇川不斷的用袖子扇著風，七月的天，穿這麼厚的禮服，好熱啊。
    坐在床另一側的趙奎賢沉默著，除了頭有些微微的低垂著，沒有其他的舉動。
    由於背向著她，宮萇川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今天的他似乎不像她這般的幾張局促呢。悄悄地探過頭，發現他的頸側有細細的汗，伸出手，想要幫他擦去，卻被他敏感的閃了過去。
    訕訕的收回手，宮萇川有一陣的失落，小聲的提醒他，“奎賢，你出了很多汗。。。”
    他回過頭，看著有點小心翼翼的說話的她，眼底沒有絲毫笑意。
    然後，起身，默默地把冷氣打開。
    之後，又是長時間的沉默。宮萇川雙手絞著衣袖，有些局促的，不知要怎樣打破這僵局。
    怎麼會如此別扭呢，不應該的啊，難道奎賢也很緊張嗎。那麼，是不是她應該想辦法把氣氛活躍一下呢，否則這樣的話，她一會會凍死的。
    “OPPA，你看這是什麼？”在趙奎賢麵前攤開手掌，幾顆棗子和桂圓就像變魔術一般的出現在她手中。
    “。。。”沒有太多理會。
    “棗啊，還有桂圓呢。說實話，我一天沒吃飯了，想著一會還有好多事，所以在婆婆把棗子桂圓什麼的灑在禮服上時，我偷偷的撿了幾個。你餓嗎？給你墊墊底。”
    “。。。”
    “拿著啊，你今天怎麼那麼別扭啊？”把臉探到他麵前，眼睛亮亮的，“我知道啦！奎賢不會是因為演唱會那天我那樣的舍身救你而生我的氣吧。”
    “。。。”
    “不要生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啊，再說，你看我現在不是一點事都沒有嗎。嗬嗬。”一個人傻傻的笑，卻發現那個人仍舊是一副冰冷的麵孔。
    既然，是因為這件事還生氣的話，那麼就轉移話題好了。
    “誒，奎賢，我們中國結婚撒棗子和桂圓，韓國也會這樣啊，那你們這的意思是不是也是早生貴子的意思啊？”
    那人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動容，僵硬地回答，“。。。不會。。。”
    “傻瓜，如果不是那個意思的話，用中文應該說‘不是’，什麼‘不會’啊，那是什麼意思啊，我看見婆婆的臉色好像有些凝重誒，是不是有其他的特殊含義啊？”
    “。。。”
    “你倒是說話啊。。。我們奎賢害羞了？嗬嗬。。。”
    害羞？害羞。。。
    馬上意識到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宮萇川臉上一片緋紅，慌忙的低下頭，“是。。。啊。。。好像。。。是有點。。。”
    沒有再多的理會，趙奎賢眼底黯然，唇緊緊地抿在一起。聽著她一個人不停地說了那麼多，心裏很亂。
    以為氣氛會就此繼續僵冷下去。
    過了半響，才又從宮萇川的嘴裏傳來細細輕輕的聲音。
    “其實，oppa，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小孩子，也不想要孩子。但是，如果是奎賢oppa的話，我真的希望可以，可以做奎賢孩子的媽媽，做一個好媽媽！這樣我才算最幸福的。”
    雖然，她低著頭小聲的說著，但其中的堅定和心中漾起的幸福，趙奎賢卻聽得真真實實。
    她說她想要做個媽媽。
    趙奎賢閉上眼睛，喉嚨裏一陣灼燙一陣冰冷，讓他說不出話來。
    客廳裏傳來的笑聲不絕於耳，臥室內，卻又再次陷入沉默。
    電台有人點播
    播我記得我愛過
    後視鏡裏的我
    沉默話不多
    目送你下車上樓
    緊握的蕾絲漂泊
    你的臉一閃而過
    知道一些線索在這個時刻
    我忍住沒有問出口
    我記得我愛過
    哭著要不回那些快樂
    怕情緒失控著
    怕我淚流成河
    怕你所有些事勉強不得
    我記得我愛過也懂了
    你感情上的轉折
    淚濕透了紙鶴
    愛斑白了顏色
    而我的心被撕裂般拉扯
    ——我記得我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