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黃的燈火，照在風姿俊昂的風君裕身上，威昂的身姿帶著胸有成竹的自信，華服著身，自上而下是他的皇室高貴。背對著龍椅，負手於後，唇上，慢慢浮現一絲笑意。
    黑暗處，有人眯起雙眼，雙手環胸，直視著他的背影，微微搖頭，……
    “皇上駕到。”殿外，是一陣高聲的通報。
    如夢初醒，風君裕轉身，看到風君耀踏入殿內，立刻，掀起外衣，欲要行跪拜之禮。卻被人攙扶，詫異的抬頭，映入眼簾的，是風君耀溫和的笑意。
    親切的道，“免了。”
    “謝皇上。”立起身，他恭敬的退到一旁。
    慢悠悠的走到龍椅旁，沒有就坐，側身，他開口道，“四弟深夜進宮，所為何事？”
    “皇兄，”他急切的喚著，走上前，拱手道，“臣弟剛接到消息，三哥和小六碰麵了。”
    “老三不是身子不適嗎？”冷笑著，“看來，他真是準備動手了。”
    “皇兄，臣弟擔心，小六他……”
    不帶波瀾，他撐起手，揉揉眉心，緩緩的問，“你，確定嗎？”
    “臣弟親眼所見。”回答十分篤定。
    他抬頭，黑亮的眼，魅惑不定，看著他，勾起笑，頗感遺憾的道“果然，還是進入我的棋局了。”
    他不解的看著淡定的他。
    垂下手，他問，“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拱手，風君裕老實答，“不如，取消明日的登基大典吧。”
    “取消？”他輕輕搖頭，頎長的手指，敲著龍椅，眼滑過思量，“取消之後，他們就會逼宮，現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難道，要滿朝文武，天下臣民，看朕的笑話嗎？”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成敗，就在明日一舉，若朕真的取消登基大典，朕，還有什麼臉麵，麵對天下呢？”
    他堅定的道，“你去吧。明日，登基大典照常舉行。”
    “皇兄！”風君裕急急的喚他。
    陰魅一笑，“四弟，就算他們要奪位，朕，也要讓他們知道，這個位子，不是那麼好奪的。”
    “可是……”
    看向風君裕，他麵露溫和，“回去休息吧。明日，還有的忙了！”
    垂首，他拱手道，“是，臣弟告退。”
    微笑的點頭，風君耀看著他離開禦書房，直至消失後，才慵懶的靠在龍椅上，笑意絲絲擴大，
    你應該見到她了吧？你會怎麼做呢？
    起身，他看向窗外的月色，難道，你非要逼我親自動手嗎，君宸？
    無奈的搖頭，他張狂而笑，對著外麵喚道，“來人，傳，林將軍進宮。”
    ……
    宮道上，寂靜無聲，幽蟬聲聲鳴叫，引起陣陣顫栗。
    等待的人，心煩，沉思的人，煩心。
    她咬著下唇，有些後悔剛剛的唐突，可是，話已出，她也無法收回了，隻得硬著頭皮道，“王爺恐怕早已得知了，三王爺不動，五王爺暗中調軍，明日登基大典，皇上能不能順利登基，全看王爺的舉動，請王爺，勉為其難，出手相助於皇上吧。”
    “出手相助？”他冷嘲的笑著，“助風君耀？”
    輕啟檀口，她道，“也是助王爺自己。”
    “是嗎？”他聲音冷冷淡淡，混雜著蟬鳴，傳入她耳中，“何以見得？”
    “藍心卿聽說，皇上早已允諾王爺，隻要王爺肯幫忙平息此亂，日後，即可統帥東關的西府兵，東關，此後，就是王爺的。”
    語氣緩和，她柔聲道，“王爺，不再是寄人籬下，流放邊關的皇子，而是，名副其實的東關之主。王爺，你又何樂不為呢？”
    “哈哈！”肆無忌憚的，他大笑起來，那笑聲，在這黑暗中，仿佛有股地動山搖的氣勢，她渾身一顫，略帶驚慌的看著他。
    許久，他終於止住笑，不屑道，“郡主，想必，你沒有弄清楚。如今，本王已穩坐東關，就算沒有風君耀的‘恩惠’，假以時日後，東關，照樣是本王的。東遼，本王尚且不怕，還怕西運不成。誰做這個天下，對本王來說，沒有任何關係。何必，非要助風君耀？”
    他說的言之鑿鑿，幾句話裏，帶著不輸於風君耀那股君臨天下的氣勢。
    她重新打量著他。
    他，有某種地方改變了吧？她暗自思忖著。
    三年前，學院初見，他有著不同於他們那種來自高貴身份的尊貴；與太子對峙間，雖然不輸於太子分毫，但是，舉手投足間，是那種淡然與灑脫；夜宴上，他滿身華彩，豐姿俊逸，梅林間，溫文爾雅，率性瀟灑。
    此時此刻，她麵前的他，在黑暗中，白衣張揚，不再是曾經的淡定，而是，狂傲。
    周遭，散出的，是一種霸氣。
    那種唯我獨尊的霸氣，那種欲與天公試比高的自信。
    在他一言一行中，在他的一舉一動中，自然散開，纏繞著她，包圍著她。
    這，難道就是三年東關生死掙紮間，所鍛造的結果嗎？
    “況且，風君耀與我有殺妻之仇，要我幫他，豈不是癡人說夢？再說，”他眼中的寒氣讓她一顫，“郡主似乎忘記了，本王是因為誰，才流放東關的？又是因為誰，而丟掉西嶺兵權的？你說，本王，會，幫，你們嗎？”故意的，他加重“你們”兩個字。
    他，眼露凶光！
    一千多個日夜，折磨他的，不是邊關苦寒，不是生死間的徘徊，不是命懸一線的擔憂。
    而是她！
    她不知道，她忘不了與他的初見，她忘不了與他的相處。他也一樣。
    支撐他的，不是他要報仇的意念，不是想要奪取天下的野心。
    而是她！
    如她所願，他恨她！
    意料之外，他同樣愛她！
    她的名字，早已傳入邊關，無論他走到哪裏，都聽見旁人訴說著，她的美貌，她的才氣，她的身世，她的命格。
    那個讓他深惡痛絕的，“鳳護西運”！
    他氣她，可是，他卻又無可奈何！
    他阻止不了自己，可是，他同樣不能左右她。
    一直的，深深的，讓他難受的，也許不是那份恨，而是，她心裏隻有風君耀這個事實。
    最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該恨誰？
    他們相隔不遠，隻是默默對視。
    他的一席話，她辯無可辯。
    沈若水的死，雖然不能全怨風君耀，可是，卻是因他們而起，雖然，她有自己的苦衷，可是，他流放東關，嚐盡生死之苦，卻是因她的任性妄為。
    還能說什麼呢？她自嘲而笑。
    “究竟今日的因，能結出什麼樣的花，開出什麼樣的果，為兄很好奇。”當年，雲思涵對著她說。
    什麼樣的花？什麼樣的果？她心裏苦笑。
    此刻，隻有她自己知道，此時，隻有她自己品嚐。
    苦！真的，很苦！
    不自覺的，她的眼眶泛了紅……
    ……
    皇宮門前，一匹駿馬挺立，從懷中掏出令牌，略微俯身，林亦豪將它遞給上前巡查的侍衛，平靜的道，“我是奉命進宮，快讓開吧。”
    “是，”雙手奉還他的令牌，那侍衛拱手道，“林將軍，請。”
    收好，他抬眼看向緩緩打開的宮門，深吸一口氣，揚起手中的馬鞭，敲在馬身上，高喊一聲，“駕！”隨即，絕塵而去。
    那侍衛看著他的背影，思忖著，這麼晚了，武將進宮，會有什麼事呢？
    抬頭望天，他喃喃的道，“今夜，過於安靜了，但願不要有什麼事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