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裏的藥湯很燙，一股濃鬱的藥味襲鼻而來，遊蘊風聞到藥味有些反胃，臉上盡是嫌惡。
    “給我吧。”不知何時，白鬼已走到了他身邊，接過那碗讓他很難受的藥。
    白鬼走路一向是沒有聲音的，所以一向敏感的遊蘊風沒有察覺到。起初，因為白鬼的神出鬼沒，遊蘊風還被他嚇了一跳，慢慢的相處的日子久了，他也習慣了，沒有像之前那麼一驚一乍的，而且每當白鬼靠近的他的時候，他都知道是他，因為他已經熟悉了白鬼身上陰冷冷的氣息。
    遊蘊風點點頭，畢竟這藥味真的很難聞，他從床頭上站了起來，讓開了一個位置讓給白鬼，自己則在旁邊看著。
    藥稍微有些微燙，再遲些恐怕變涼了，白鬼幹脆把藥直接灌進清霜的口裏，一滴也不漏的讓清霜喝進去。
    “下午他就會醒了。”白鬼望著清霜那身墨黑色的衣裳，臉色黯然，閉口無言，手裏的碗也裂開了幾條細小的痕跡。
    他忽然覺得心也似這碗裂開了，空蕩蕩。
    桌上的白鬼食之無味，隻是喝幾口粥而已，桌上的菜他幾乎沒有動過，粥軟滑香甜，可是為什麼他的嘴裏粥卻是苦的，跟那碗一樣苦。
    他究竟是怎麼了，他想不明，也想不透，當他看到自己賣給遊蘊風的新衣服居然穿在了清霜的身上的時候，昨晚更是徹夜照顧清霜，在那之前明明遊蘊風照顧的對象是他，心裏好像被一顆石頭壓著，非常的沉重與不舒服，感覺自己的東西被人搶了一樣。
    總之在遊蘊風還在這片竹林這段時間，他決不允許有人打擾他和遊蘊風平靜的日子，因為他能平靜的日子並不多，所以他對這個一副病弱的書生的沒有好感，即使這人長得再好看也是假的，加上清霜很像那個人。
    “我吃飽了。”白鬼放下筷子，徑直的朝著門口的方向出去了。
    飽了？遊蘊風看著白鬼的那碗粥還剩下半碗那麼多，桌上的飯菜幾乎沒有動過，又怎會吃的飽。
    “不是要等我一起吃的嗎，你走了，還不是我一個人吃……”清淡悠長的聲音似在呢喃，似在歎息，遊蘊風自己一人慢慢的吃著，那些美味的菜也變得淡然無味。、
    翠竹下一個穿著白色衣裳的人，獨自一人的坐在鋪在泥土上厚厚的落葉上，一片茫然，如夢如幻，似千古幽魂在紅塵間找不到歸路。
    “原來你在這。”遊蘊風站在白鬼的背後，輕聲說道，涼風拂麵而過，遮住那雙黑眸的短發被吹的淩亂。
    竹香繚繞，清晰的空氣，即使再煩悶的心情也會變得豁然開朗。
    耳邊聽熟悉的聲音，白鬼的身體一頓，微微轉首看向背後的那個冷峻的人看著他坐在自己的旁邊。
    遊蘊風淡笑：“呐，這個給你？”他把手裏的紙包打開，是綠豆糕。
    白鬼迷惘道：“給我？”
    他幹脆把綠豆糕放在白鬼的懷裏，將頭撇向一邊，臉上都燥熱了起來，囁嚅道：“早上的時候你什麼也沒吃，起碼吃些糕點墊墊肚子吧。”
    “嗯。”
    白鬼笑了，笑得很燦爛、很滿足和高興，紙包裏包著三塊清香的綠豆糕，他拿起了其中的一塊咬了一口，很甜，是甜入心扉的甜。
    遊蘊風偷偷的瞟了一眼白鬼，眉眼微動，他看到了白鬼在笑，笑得很開心，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死氣沉沉的白鬼，他的心中也生起了溫柔。
    那是想到了自己、
    他以前很少笑，甚至從未笑過，因為就算是笑也不是真心的心，是動動嘴巴而已，那樣的笑不是笑，而今的他卻是經常笑，是從心而發的笑。
    他或是變了，不，這是原來的他，隻是他忘了，忘記原本的自己。
    他曾今很喜歡笑，雖然笑得不多，可是至少也是笑過，而不是像現在冷著張臉，跟塊冰塊似得。
    他覺得自己跟白鬼很相似，可是本質上卻是相差甚遠，他不笑隻是沒有可以讓他笑的東西，而白鬼不笑卻是不能笑；他的冷漠隻是一個保護自己的盾牌，白鬼的冷，不是冷，隻是他的身上的氣息罷了。
    天的顏色顯得淡了，幾片綠色的竹葉也變黃了，大概是秋天快來了吧，否則這幾日時常陰雨綿延，少風，空氣也異常的幹燥。
    秋天是悲涼多愁的季節，人也沒什麼精神，病懨懨的。
    這個時候，他的母親會煮一頓好的菜，比如西芹百合，青菜香菇，洋蔥炒魚片，還會做一些的菊花酥，蛋黃酥，雖然都是些簡單的家常菜，但味道卻是很美味，相信白鬼也一定會很喜歡，可惜他的母親不在，如果在的話一定會讓白鬼嚐一嚐的。
    想到的他母親，不知道她現在還在不客棧裏，那天白鬼帶著自己走的時候沒有告訴她，媽她應該會很擔心吧，可是他現在還不能走，因為白鬼的傷還沒完全痊愈，他不能丟下白鬼一個人，畢竟如果沒有白鬼他或許就被紅鬼捉去被他折磨，他不想欠人人情，所以在白鬼的傷還沒好，他就不能離開。
    “白鬼，你的傷好了嗎？”遊蘊風張張嘴，還是決定問了一聲，這半個月來，他一直待在這，在外麵他的母親一定會擔心他，所以如果他的傷好得話，他想回去看他的母親。
    “傷？”白鬼怔了一怔，咽下了嘴裏的綠豆糕，嘴裏還留著綠豆糕清香的味道，他仰起頭望著頭上沙沙作響的竹葉是綠色，跟他吃的綠豆糕的顏色是一樣的。白鬼不明白遊蘊風為什麼這麼問，他隻是如實地回答：“好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白鬼，我……我想回去找我的母親，她一個人在那，我很擔心，所以我想回去找她。”遊蘊風低著頭盯著地上的落葉，落葉上還沾著零星的綠豆糕，是白鬼吃的時候落在地上，他的目光悠揚。
    “你要離開這裏是不是？”白鬼的聲音暗啞，心裏澀澀的，嘴巴幹幹的，他拿起了旁邊的酒，喝了一口，清醇的酒香散發在空中，這是他第一次喝酒喝那麼苦，那麼想醉。
    “嗯。”遊蘊風喉嚨裏似乎被什麼哽住，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他其實不想離開這，他很喜歡這裏，也喜歡和白鬼待在一起，可是他不得不離開，因為外麵還有他牽掛的人。
    “是嗎？”白鬼的手輕輕抖了一下，手裏的酒也灑了幾滴，滴在了他的手指上，滴在地上，他的嘴唇緊抿，泛白。忽然他似乎想到什麼，輕笑道：“蘊風，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如果他走了，那麼自己會是一個“鬼”，繼續的殺人，所以他想跟著他，即使紅鬼不同意，或者那個人殺了他，他還是想跟在他的身邊。
    遊蘊風愣住了：“白鬼？”
    他沒有想到白鬼居然要跟自己回去，他以為他會去找紅鬼的？他很驚訝，白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白鬼垂下了眼：“不可以嗎？”
    遊蘊風此時倒是顯得期期艾艾：“不，不是……隻是有些驚訝而已。白鬼，等清霜的病好了，我們一起回去安陽城找我的母親。”
    “蘊風，”白鬼偏過頭，望著遊蘊風側臉，叫了他一聲，卻想不到遊蘊風忽然轉過頭來，一片竹葉落在白鬼的眼睛遮住了他的視線，突然他感到唇上一片潤濕，熱熱的，。
    落葉飄在了地上的時候，白鬼的蒼白的臉變成一片紅色，他的唇居然貼著遊蘊風的唇。
    而遊蘊風覺得的唇甜甜，是綠豆糕的味道，而且還有一股酒香，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他已經和白鬼吻在了一起，他睜大著眼睛，對著白鬼那雙灰暗色的眼眸，腦袋一片空白。
    遊蘊風感覺天旋地轉的，聽到了一聲聲撲通撲通的跳聲音，幾乎快要衝出了胸膛，兩個人的心跳交疊在一起。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居然吻了白鬼，雖然是意外但是怎麼也改變不了他吻了白鬼這個可怕的事實。
    天呐，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做出這麼丟臉的事。
    “我先走。”遊蘊風臉色羞愧，不敢看白鬼一眼，他迅速的推開了白鬼，站了起來，丟下了一句，便走掉了。
    白鬼看著遊蘊風離開時的背影，摸著自己嘴巴，微微一笑：“原來他的唇也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