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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切或許來得太快。直到初冬,突降的大雪覆蓋了整個坎坷的路途,瓦蓮京娜猶不敢相信,亞曆山大去了德國。或許應該稱之為,正瘋狂發動戰爭的德意誌第三帝國。
     然而相信以利亞的話,總比麵對著陣亡通知書的空洞以及絕望好。
     她不知道是什麼使她的愛情總是充滿莫測的險峻。記憶中亞曆山大過去時常緊緊攥著她的手,仿佛一不小心,她或者他便會在泥濘的冰雪之上滑向未知。。。。。。
     所以無論如何,哪怕隻有一線機會,她也要找到他。
    
     德國已經閃電占領波蘭,國內的報紙上滿是讚譽地評價本國反應迅速地對原波蘭東部地區的出兵行動。
     “為了使我們同胞的這一支西斯拉夫民族免遭納粹德國的野蠻入侵,蘇聯人民出兵保護了西烏克蘭和西白俄羅斯地區。”總之,現在它並入蘇聯。
     對於戰事,她從來鮮有興趣且意見保留,直到得知亞曆山大或許正是循著這一條路線離開。
     德、蘇兩國似乎進入了前所未有的蜜月期,就連以利亞擔任首席指揮的軍樂團也受到了邀請,客座柏林演出。
     每隔不久,他依舊要到名不見經傳的鋼鐵小城來看她。
     烏拉爾山脈之中到處是這樣冒著巨大廢氣的建造物,換班的工人群體熙熙攘攘,身邊的女工友們遠遠望見把著鐵欄杆站立的以利亞,都興奮地同她打趣。
     他戴著很紳士的呢帽,寬闊帽沿下憂鬱棕色眸子的視線總是一眼便捕捉到人群中的她。
     蒸汽管道噴出一陣白霧後,迷茫中,她已經來到近前,臉上微微出著汗泛著紅潤。
     他忍不住低下身,親昵地拉了拉她的灰色頭巾。
     “這種顏色不適合你。”
     然後抬起另一隻胳臂的肘部,示意她挽住。
     “我們走吧,親愛的女士。”
     她下意識要最後確定。“去哪兒?”
     他轉過頭認真地回答:“如我所保證的那樣。”
     所有的複雜一閃而過,她的表情那樣克製而懵懂,內心卻難以抑製地顫抖,看在他眼裏無比可愛。
     他將唇貼在她的耳畔。
     “如果你想說感謝的話,我希望能放在我們危險的旅途之前。要知道,那可能是亡命。”
     她臉上第一次漾出柔情,垂著眸低語。
     “以利亞,我感謝你。。。。。。幫我請到假。”
     他挑眉。“隻是這樣?”
     她抬眼一笑。“還有什麼?”
     他甩開她的手,理了理衣帽,然後大踏步朝前走去。
     “很遺憾,小姐,我要單獨回莫斯科。”
     她小跑著跟在他身後,從工廠大門一直到最近的火車站。
     這種感覺令他覺得很好,一直以來他追逐著她,而此刻她如同一隻再也離不開主人的迷茫兔子。
     天氣已經非常冷,以利亞坐在小站的木頭長椅上等待四個小時以後才會到達的列車,瓦蓮京娜站在三米遠處整個人凍得發抖,卻怯懦一般猶豫著不敢上前。
     烏拉爾山特有的寒風帶著細雪刮下來。
     她打了第三十一個噴嚏,以利亞回頭,便看見路燈下她潔白的頭頂,她低垂著臉,烏黑發辮夾著小雪粒長長地自雙肩垂落,盡管抱臂瑟縮著身子,整個人卻顯得異樣的純潔美好。
     他解開厚呢絨大衣的扣子,並脫下攤開來,然後向她伸出手。
     “過來,小兔子。”
     她不知道該不該聽他的話,但快要凍僵的雙腳已經下意識邁開。
     替她緊緊地裹好大衣,他的手臂再也不肯拿開地擁著她。
     他深情低喚:“瓦麗婭。你終於願意靠近我的懷抱。”
     然而回答他的牙齒打顫聲音卻讓人心冷。
     “因為這是為了找到沙夏。”
    
     軍樂團先是慰問了白俄羅斯西部邊境駐軍(不久前屬於波蘭),現在應該叫做,蘇聯布列斯特要塞。
     幸而以利亞成為指揮家以前,還是一名優秀的大提琴手。盡管他已不需要使用那把據說由意大利名鎮名匠製作的昂貴提琴,卻時刻當做寶貝似的帶在身邊。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一次路途,他那隻碩大黑色皮質箱子裏裝載的卻是一個女子——他心愛的女子。
     這自然少不了他一路機警的照顧。
     越過布列斯特,即進入如今納粹德國的統治區。換軌之後,鐵路從亡國“波蘭”向第三帝國首都柏林直截延伸而去。
    
     瓦蓮京娜終日蜷縮在大提琴箱子中,她第一次這樣親近的接觸音樂,然而感覺並不足夠美好。
     她腰酸背痛的總是抽筋,可隻要想到沙夏,便能夠忍耐下來。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文化不多,但是卻懂得信念這個詞。
     沙夏在她的心中,是無可替代的存在。
     以為他死去的時候,她惶惶終日痛苦地想死,如今得知他還活著,便什麼也不求了。
     她隻想要見見他,哪怕不能相守,隻要遠遠的看一眼。。。。。。
     想到這裏,瓦蓮京娜便不由得落下淚來。
     她也知道自己很傻,可是沒有辦法。
     哭過之後她都要仔細擦幹眼淚,不讓以利亞看到。
     可是又怎麼逃得過他的眼睛,半夜他來送食物的時候,對著麵前兔子眼的女孩,他選擇沉默而憂鬱地喂完麥片粥。
     因為瓦蓮京娜的手腳長期蜷縮著,總是不好使。
    
     一九三九年的德國處處彰顯著狂熱與榮耀。
     以利亞一行下榻柏林的旅館以後,瓦蓮京娜才終於能夠在晚上從儲物櫃裏出來,不開燈地好好看一看窗外這個陌生的國度。
    旅館坐落在一段繁華地帶中,所以外麵燈火很足,各式尖頂與圓頂的精致建築在夜幕下金碧輝煌,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充斥著打扮時髦的行人們,如果不是隨處可見巨大的納粹旗幟和穿黑色與灰色製服的嚴肅軍人,她幾乎要以為自己來到了某個商業之都。
    她的表情好奇而驚異地似個孩子,以利亞前些天的低落不由得一掃而空。
    他自背後拿出一個驚喜送給她——一個日耳曼傳統手工製作的精美娃娃,骨瓷質的臉頰,可以閉合的天藍色眼珠,以及柔軟無比的金色秀發,配上手工精細的蕾絲邊純白衣裙,簡直是個天使。
    “喜歡麼?我在BahnhofStraß;e買的。”或許是不注意,他言語中不自覺夾帶了德語。
    她低垂著頭滿懷欣喜地撫摸那引人遐思的金發,感歎:“火車站真是個好地方。”
    忽然發覺出異樣,隻見他正若有所思地瞅著自己。
    “你懂德語?”
     她輕輕“啊”了一聲。然後道:“小的時候,母親教過我一些,她曾是個農奴,舊時的主人是位徳裔,布爾什維克政黨上台後趕走了資產階級。”
     抬起頭,卻看到以利亞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
    “你的母親有沒有對你講過那個德國人的名字?”
    她想了想,似乎是有的,但記不清了,於是隻是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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