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下 好心成拙添新鮮 歐洲歸來貴族扮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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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豬的整個過程就不作一一描述了,限製級的東西太多,也沒有值得歌頌的浪漫之處。久美子強忍著站了五分鍾,當第一股熱血從大黑豬的脖頸處噴射出來然後汩汩流淌之時,她就毅然決然地返回了室內,根本不可能見識接下來的開膛破肚;即便這樣,在那天的博客文章裏她還是寫道:媽媽。女兒又成長了!惹得許多一直以來閱讀她的文章的日本網友先是哈哈一笑,接著無一例外地向她送出同情撫恤之意。我也不過比久美子多呆了五分鍾,然後也進了屋,因為沒啥可看的,而且被寒風一吹,體內的酒精爭著往上湧,雙腳打晃,有些堅持不住。
    “哎呀!還是炕上緩和呀!”身子下的火炕燒得暖煦煦的,躺在上麵享受著暖流烘烤脊背的美妙感覺,眼皮也不知不覺地合上了。
    當我再次睜開雙眼,室內已經亮起了燈,天擦黑了。這一覺睡得十分的踏實,把自昨晚開始的疲憊一掃而光,下得炕來渾身的通暢,酒也醒透了。此時陣陣香味從廚房的方向飄了過來,我一下子就分辨出那是正宗殺豬菜的味道,非得用新鮮宰殺的家豬配上後院菜地裏得來的青蘿卜和自己壓的粉條一起在大鍋中熬製不可,缺任何一個因素都做不出這個味道,就連爐灶下熊熊燃燒的柴火都必須是親手砍來。
    “噢!醒了。”久美子走了進來,看見我直挺挺地坐在炕沿上被稍微嚇了一跳。我在等著兩個臉蛋子的熱度降下來,如果剛醒來就出門的話,被風吹到多半是要感冒的。我發現這人是不能太金貴的,越嬌氣越見不得風雨。想當年踢完球了,對著學校的水龍頭一氣猛灌,然後再把頭伸到下方用冰冷的水衝洗通透,即不會鬧肚子,也不會傷風感冒;現在要是這麼做的話估計是要出狀況的,水還是當年的那個水,頭也是當年的那個頭,就是不能按當年那個方法整了。每日都在辦公室捂著,對著電腦屏幕發呆,體質也是急劇下降。即使是好不容易盼來的休息日,但也打不起運動的精神頭來,要麼睡一上午的懶覺惡補一番,要麼鑽入別的鋼筋水泥中捂一天,反正是曬太陽的機會越來越少了。唉,這種生活方式雖然不好,但又能咋樣呢,隻能見縫插針地自行調節吧,實在不行,小區對麵還有那麼多的藥房呢……
    “你係著圍裙幹嗎。”我注意到久美子係著一條油膩不堪的圍裙,雙手還通紅通紅的。
    “我幫著熬殺豬菜呢。”
    我差一點沒笑出聲來。久美子極認真地把“殺”讀成了“XIA”,聽起來好像“嚇豬菜”。嚇豬菜,嚇唬豬?甭嚇了,豬大哥都歸天了,現在正在那兒燉著呢。
    “給我找點兒水。渴!”
    久美子給我拎來一瓶礦泉水,我擰開蓋子一仰脖灌下去大半瓶,總算舒服些了。
    “準備準備吃晚飯,今天這嚇豬菜的肉和蘿卜還是我切的呢。”久美子的神情頗自豪。我知道她還是沒能抑製住心裏的癢癢蟲,終於出手了。自從一進門,久美子就對農家風格的大鍋爐灶、厚厚的菜墩子、碩大的菜刀以及農村特有的那種大瓷碗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些家夥什姥姥家也有一套,但是改進版的,不如父親老家的原汁原味。
    “你切的?”
    “對呀,真不好切。刀太沉了,拿起來都費事;肉還好一些,蘿卜都凍得硬梆梆的,累死我了。”說著久美子趁著無人伸出右手向我“抱怨”,她的右手掌都磨出了泡,手指肚也發了紅。
    “你呀,淨跟著亂。”
    這句評語一點兒也不冤枉久美子,她確實好心辦了壞事,殺豬菜經她這麼一上手,真的變成了嚇豬菜。味道還是那個味道,差不太多,就是肉塊和蘿卜片比本來應有的姿態小了一號,不,也許還不止一號,從初進大觀園的劉姥姥變身為成天哼哼唧唧的林黛玉,肯定去韓國減過肥整過容了。大黑豬死得真可憐,被久美子切得一點兒也展現不出它的意義了。殺豬菜的大肉塊,那講究的就是個分量要足,個頭要大,連肥帶瘦的一嘟嚕,這樣擱進嘴裏嚼起來那才夠味,要的就是滿嘴油而不膩實而不華的勁頭!可是久美子也真夠有耐心煩的,竟然使著那把老菜刀把肉切得有型有角,將肥肉基本剔去,隻留下瘦肉;本來是好好的原生態非叫她打造成了人工美女,人家本來是在漓江邊上唱情哥哥情妹子的,卻非要逼著人家改口纏綿淒婉的流行歌曲。
    比肉塊更離譜的是蘿卜片。殺豬菜裏的蘿卜片被稱為“蘿卜幹子”,從叫法就可以窺探到是個何種境界,不是片,而是厚厚的“幹子”!這蘿卜幹子切起來的要素就是千萬不能薄了,也不必顧忌形體美,想怎麼切就怎麼切,規整不規整根本不重要,追求的就是厚重感。這樣燉出來的蘿卜幹子才能把味道全部咂足,咬上一口噴香噴香的,油汁會順著牙縫滲出來,那滋味才美呢。可是久美子把蘿卜幹子切成了薄如蟬翼的薄片,我都懷疑她是不是切的時候旁邊還備了一把小尺,切一片比量一下,超標的一律上菜板重切。
    “累死了也活該!這又不是切生魚片,你切那麼小心幹嗎。”我剛抱怨兩句,就被奶奶打斷了,忙稱讚今年的殺豬菜的味道最好,多虧了久美子一下午的忙活,才讓全家有了這等口福,屋子裏也是附和聲一片,和諧美滿。久美子居然還當真了,撫摸著自己的右手掌十分欣慰。
    溺愛,遷就,你們就這樣慣著她吧。萬一把久美子的興致挑了起來,說不定她會用一個晚上的時間把那把老菜刀磨成尖尖的日本料理刀,到時候看你們怎麼辦!
    春節假期一晃而過,七八天的時間也不知道幹啥了就稀裏糊塗地過去了,反正肚子是吃得鼓了起來,腮幫子也圓了,嘴唇子上的油就沒擦幹過,走起路來都有些費勁。啊!美好的日子,真想重來一遍。
    父親今年很難得,居然沒有在春節期間開展憶苦思甜的革命教育工作,反而令我不安。每到過年的時候,父親都會回憶起他小時候過年的情景,第一句話肯定是:比起那時候,現在這每天都是在過年啊!他會講小時候的日子是如何的苦,爺爺奶奶把這一大家子養活大是如何的不易,能過上今天的日子是如何的沒想到,還能坐上自家的轎車是如何的開天辟地。
    “年景最不好的時候,這一年也吃不著幾塊肉啊,苞米餅子能吃上頓就不錯了!”父親和母親這一代人是長在紅旗下,活在動蕩的日子,又趕上了日新月異的時代,可以說也是跌宕起伏的人生。現在描繪他們那個時代的電視劇都紮了堆,開篇的介紹詞往往都是某某家族幾十年的沉浮幾十年的風雨等等。我雖然沒有經曆過父母的那個年代,但他們的心情我想我是理解的。其實誰又不是呢,像我們這一代八零後生人不也在經曆著一場巨變嘛,很多人都在這場巨變中迷失了自己或失去了方向。
    “唉,那時的日子是苦了些,但大家都差不多,沒啥好攀比的;可是現在這日子是富了,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難處了,壓力也挺大,想想也是兩說啊。”末尾父親都會如此總結。
    “那如果能夠選擇的話,你會選擇哪種生活呢?一麵日子清苦但人際關係簡單,一麵日子富裕但錯綜複雜。”我決定給他來一下總結。
    “嗯……還是現在的日子。”他稍微思考了一下,給出了我早已預見的答案。
    “哪個時代都不會完美,但畢竟吃飽穿暖還是重要一些!”
    林躍和小露從歐洲度蜜月回來了,完成了從男孩兒到男人的轉變,告別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時代。回來的第三天,我就把他倆約了出來擺了一桌接風宴,算是慶賀二人的大婚之喜。
    “哥們兒我,從巴黎的埃弗爾鐵塔上下回來了!”林躍胖了。話語間依然粗俗但卻是一臉的貴族氣質,一看就是在歐洲的某個城堡裏睡了一夜,醒來後就誤以為自己是中世紀的貴族階層了。小露的神情也不對勁了,居然有了幾分人妻少婦的做派,這婚姻竟然如此神奇。
    “哥們兒我從村裏回來了!”我惡狠狠地回應他。這個小子還是惡習不改,明知道他自己去了歐洲,而我攜久美子回了村,言語間還是這麼的不注意,炫耀什麼炫耀!我那天剛看了報紙,有個新建的小區在廣場上也修了一座埃弗爾鐵塔,除了個頭小些,其他都不差事兒。
    “哎呀!小鬼,你正應該跟我一起去,見見世麵!回什麼村啊,沒出息……”他居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拉倒吧!得瑟什麼!不就是去了一趟歐洲嘛,看你那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登月了呢。”
    “你聽哥們兒給你講講外麵的世界多精彩,也讓你受受益。免費的!”
    外麵的世界多精彩?我還知道有下一句呢——外麵的世界多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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