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上 此差須得盡無缺 見麵勝似萬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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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事情有時候絕對是我們自己想得過於複雜過於麻煩了,本來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卻被我們異化和升級,往往潛意識地賦之堅固的鎧甲和神聖的麵目,接下來便是在自己畫定的一個圈裏不停打轉,一遍又一遍的轉個沒完,既不想破繭而出,也不想換種轉法,自娛自樂地還暗自誇獎自己有他人沒有的遠見灼識,一輩輩就是這樣輪回下來。
久美子的長相屬於綜合了父母身上的大部分優點的這麼一個捷徑,或者稱為“產品”。在我看來,可以稱之為“優良品”,把她扔到商場裏絕對是那種堅決不打折還不許隨便亂摸的一類。
久美子的父親個子也就一米七的樣子,五十多歲的年齡卻是一頭花白頭發,倒是有幾分建築公司設計師的感覺,一雙眼睛幾乎和久美子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柔順內斂又不乏神韻,看不出絲毫的咄咄逼人卻也不是柔弱任人欺辱之輩;而久美子的母親把皮膚白皙和鵝圓臉型這兩大優點傳給了她,氣質上十分相像,看得出久美子從小便接受了來自母親良好的言傳身教,十分注意待人接物,最講究對對方的尊重和禮貌。
幾乎在我和久美子找到那節車廂的同時,她的父母也拎著行李箱踩著鋼網階梯下到月台上,雙方正好打了個照麵。久美子喊了一句“媽媽”便迎上前去,我也立刻快步跟上。看來女兒還是和母親親近,第一反應就是“媽媽”。
“早上好。初次見麵……”在這種情況下自然隻能使用日語,盡管壓了壓稍有波動的心緒,可我一張嘴還是有些支吾,說得不是很利索麻利。簡單的一句打招呼在某些特定的場麵也會變難。我下意識地向久美子的父親伸出手去。
“你好。”他忙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身子仍不忘微微鞠躬,而一旁久美子的母親也是頻頻鞠躬口中有詞。
“壞了!”待我握住他的手後便意識到情況和事先的預演出了偏差,本來應該是由久美子向她的父母介紹我的,之後我再與他們寒暄。這下可好,我一激動,把久美子的重要差事搶了,越級了。其實這也不算啥大事,就算久美子不介紹,她的父母也知道麵前這個一身粉色襯衣的中國青年是何許人也。
“這個我來拿!請這邊走。”我連忙去奪久美子母親手裏的那個大行李箱,在她猶豫之間便被我奪到手裏。她看到已形成了既定事實,便忙說“拜托了,拜托了”。
我在前麵開道,久美子和她的父母跟在後麵,一行人夾在身邊的滾滾人流中從月台出來湧向出站口。好在此時進站的班次不多,我們較順利地就出了火車站。
在打發了幾個圍堵上來的“正負”導遊之後,四個人坐進我的銀色中華,車子駛離了火車站前的停車場,朝預訂的那家酒店開去。此時整個城市已從一夜的昏睡中清醒過來,公交車出租車私家車來回穿梭於街頭巷尾,很多店鋪都在做著開店前的準備,路上的行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到處充滿了活力熱氣。
借助後視鏡我偷偷觀望坐在後排的久美子的父母。母親回答著久美子的問話,不過是些諸如北京的天氣怎樣,一夜的火車累不累此類的家常客套;而父親隻是偶爾插插話,大多數的時間則一直盯著窗外看路過的風景。
二人的臉色稍顯疲憊,雖然是乘坐臥鋪而來,但看來第一次的中國夜班火車之旅還是讓他倆有些累,這一夜多半沒怎有睡好。
不一會兒便到了酒店,我替二人辦理了入住手續,他倆隻睡一個晚上,明天就會乘飛機回日本。久美子曾勸他倆多呆一天,何必這麼著急,也可以帶他倆到處好好地轉轉。可是久美子的父親工作比較忙,這一趟出來雖然用的是年假,但還是放不下排得滿滿當當的工作計劃;再說這一次就是過來看看久美子在這邊的生活情況以及我和我的家庭,旅遊觀光有北京也就夠了,多呆幾天也是一樣。
“要不……”
我本來想說叔叔阿姨我看你們有些累了,而且現在時間也早,不如你們先在賓館休息兩個小時,洗個澡舒坦舒坦,然後我們再按計劃去久美子就讀的大學轉轉。
可還沒開口,我就被稱謂問題困擾到了。“叔叔”“阿姨”這一稱呼像我和久美子這種情況好像不太合適,再者說日本人的習慣也不是這麼叫;現在就改口叫“爸”“媽”?也有些不合適,也許日本人更沒有這個習慣,第一次見麵就強行地甜蜜地稱對方為“爸”,我感覺得有些過早,也不合適;那麼就按普通日本人的普遍習慣,在姓氏後加“桑”?可又出現了另一個問題,久美子一家三口都是一個姓,三個人都在場的時候,這麼稱呼起來也有些小小的尷尬,分不清是在與誰說話。
我左思右想之下,決定幹脆什麼都不叫,直接說事。
“要不先休息一下,洗個澡,然後再去久美子的學校也不遲。”
我的觀察力還算不錯,經久美子在一旁的確認和鼓勵,二人同意了我的提議,也很直率地表示一夜的列車顛簸,即使躺在床鋪上,身體上還真是累了;再加上事前還在北京玩了兩天,趕場子的轉景點對體力也是很大的消耗。我說兩個小時後我和久美子在大堂等候,期間如果有什麼事情就隨時給我們打電話,保證隨叫隨到。
晚宴的主角既不是我,也不是久美子,好像也不是久美子的父母,而是我的父親,俺那個興奮幸福的不知咋好了的爹。
經過兩個小時的休息調整後,二人的精神明顯好了不少,準時出現在酒店大堂。我們先來到了久美子就讀的大學。留學生宿舍樓,學校正門,一些標誌性的建築前一一都合影留念,合影時自然也帶上了我。從見麵到現在,久美子的父母看來對我的印象還不錯,說話時也都是笑眯眯的,尤其她的母親,都有些過分的客氣。不知是我的玉樹臨風征服了他倆,還是我身上這件幸運的粉色襯衣起了作用。
我們之間的對話也逐漸多了起來。雖然我的日語還有很多的不足,但基本的溝通還是不怎麼費事。一見麵久美子的父母就誇我的日語說得好,開始我還認為是奉承之詞,現在倒也接受得理所當然了。這人哪,關係一拉近了,嘮起嗑來就隨便多了,心情也放鬆不少。
二人的第一次中國之旅是比較衝擊性的,震撼性的,就像當初久美子第一次走在中國的大街上一樣,充滿了許多驚奇和新鮮,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午飯是在大學附近的那家久美子經常光臨的小飯店吃的。說真話,我有些不放心,害怕他倆的肚子不皮實,吃完後要遭罪。倒不是說小飯店就一定髒,隻是這初來乍到的日本人的腸胃適應起這比較油膩的中國菜來還是有些困難,這家專門供身體壯實敢亂來的大學生們聚餐的小飯店,對於久美子的父母來說實在是不大不小的考驗。
不過久美子的父母倒沒有顯示出過多的擔心,而且表示一定要嚐嚐平時自己的女兒都吃些什麼,是個啥滋味。別說,熗土豆絲,涼拌黃瓜金針蘑,魚香肉絲,吃得二人十分過癮,表示味道一點兒不比在北京吃的烤鴨差,再喝上一杯冰鎮啤酒,在這炎炎夏日裏不知有多愜意多舒服。
“來!幹杯!”
久美子的父親來中國後學會的第三個詞就是“幹杯”,而且由於得到了我父親的醉醺醺的親傳,所以發音特別夠味,很有幾分久經酒場的氣勢。
久美子的父親和其他日本人一樣,凡是第一次上中國人的酒桌都不太善於拒絕,推辭也不會,何況還是今晚這種狀況。事先我不知交待了多少遍,讓父親喝酒時一定注意以下幾點:一,不準舉杯就幹;二,不準強製人家幹;三,輕易不要勸酒;四,久美子的父親想喝什麼就喝什麼,想怎麼喝就怎麼喝,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可是我發現任何理論都要經過實踐的檢證,絕對來不得半點馬虎,尤其碰到了我父親和她父親這種情況。
語言不通,基本無法溝通。我這半瓶子的日語水平,夾雜在其中充當翻譯,一般的話倒是夠,但速度太慢;日語是久美子的母語這沒的說,可是我父親有些濃重的口音讓她聽起來有些費事,有時還得我解釋給她聽二遍,也很別扭。
但是哪個國家的酒席都不能越喝越冷漠,最後誰也不說話,隻低頭使勁劃拉,要的就是個氛圍嘛。所以我父親一看今晚這架勢,根本不能按我說的來。拉倒吧,還是那一句話管用:開喝!話講不通,酒總喝得起,醉鬼也不分國籍,管他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的,統統喝倒了事!一時間酒桌上風卷雲起,江湖從此掀起說不盡的世代恩怨。倒也不錯,且讓他倆喝去,其他的“閑散人等”趕緊吃菜。
氣氛真的挺和諧,久美子的父母對我的父母剛一見麵就連說:“小女給二位添麻煩了,添麻煩了。”雖沒說出“今後小女就拜托付了”之類的語重心長的話,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已經承認和認可了我和久美子的交往,一塊巨石得以落地。從此我和久美子就算是正式得到了雙方老人的公證,今後可以光明正大地過起“不知羞臊”的生活了。
別說,這幸福說來還就來了,毫不客氣,無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