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江南1.2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12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前輩?”見對方不置可否,隻是盯著玉佩發愣,少年出聲輕輕問道:“可是答應了?”
接過少年手中之玉,攥入手心。
冷冷掃過低著頭的侍衛,扯下貼身的精致荷囊:“拿著這個,回去告訴皇甫旬,他兒子我收下了。一年後原地相待。”話音落地,欲走。
“且慢,閣下可有證據證明身份?”不知主人如何辯出來人便是儒麟餘色,侍衛不敢輕信,目光炯炯地問。
被查問身份的不歸揚手撒出一道銀光。
皇家的侍衛畢竟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前刻雖被對方傲然的氣勢所懾,但此刻總算歸於平靜,伸手穩穩接住。仔細查辨,認出手中握著的確是儒麟餘色不可仿製的標記便安了心,向著少主遠去的方向施了禮,才沿原路下山去了。
亂草掩蓋著一條通向山頂的小徑,沿徑而上隻半盞茶便望得一屋。屋外草木蔥蘢,全然不像在終年寒冷山頂,反倒像位於某處仙境。
屋中隱約有聲——
“我是公輸月,你呢?”
不歸斂了氣,站起身略有責備之意地壓低嗓音:“月。”
若你認為是儒麟餘色定力不佳,名不副實。隻因一個孩子的隻言片語便無法心寧。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
一句話,聽一遍發人深省,兩遍記憶深刻,三遍平淡如水…可真要聽上四遍、五遍便真是索然無味,讓人心生厭煩了。何況,這句本就平淡的介紹已被眼前這個使盡渾身解數逗著同門的孩子重複了一個下午。即使是心清如儒麟餘色不歸也不覺聽得心緒不寧,生起厭來。
“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叫什麼?”不甘心地嘟起嘴,從榻上爬下來,委屈地望向著冷眼旁觀的師傅。
“月…”
麵對這個年僅五歲的“大徒弟”,不歸輕輕蹙額:“人家不願說,強迫他做什麼?”
“可…可…”見平時最偏袒自己的師傅都不幫著他,惹人憐愛的小臉上頓出現兩道淚痕,小聲啜泣著:“我都和他說了…嗚嗚…為什麼他不理我…嗚嗚…”
量他儒麟餘色不歸有多硬的心腸,麵對這種攻勢也實在招架不住,隻得安撫道:“或許…或許你們還不熟…等熟了,他自然就會告訴你了。”
“真的麼?”方才還皺著的小臉頓時舒展:“那我去和他一起修習心法!”快速爬上剛下的榻,坐在正專心運氣的少年身邊,小小的公輸月展出最純真的笑顏:“我們一起練吧,師弟。”
一直麵無表情的少年輕輕挑了挑眉。
這一細小的動作自然逃不過儒麟餘色的眼。不禁暗笑,一個七歲的孩子被小自己兩歲的孩子喊師弟,感覺定然不會很好。
不過…或許收下這個徒弟的決策是對的,至少以後的日子不會無聊了。
隻是,不知京都的情況如何,那人的處境是否真如他所想的那樣危險。及此,才略有舒展的眉頭又不禁隴起。
皇甫旬可以對他無情,可他卻始終不能置對方的安危於不顧。於此,除了苦笑,還能如何?
這世上是有許多無法意料的事的。短短一月,就讓不歸撞上了兩件。一件是心高氣傲的君主忽然的低頭,另一件便是這無趣的纏人之事竟不間斷地連續了十幾日。
“我叫公輸月你呢?”嘴裏塞滿最愛的茄子夾肉,手上握著鎮上最有名的“玄德烤鴨”的公輸月雖忙於往嘴裏塞東西,卻仍沒有忘記逗已進師門十日有餘卻整天惜字如金的師“弟”講話。
鼓鼓的腮幫,高挺的鼻梁,粉嘟嘟此刻卻沾滿油的嘴唇,再搭上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這幅可愛的姿態,縱是鐵石心腸也會有所軟化。
可——
“乖,告訴師兄你叫什麼?”整個身體趴在桌上,人向前傾用平日別人哄他的語調哄著始終冷臉相向的少年。
公輸月!你有完沒完?本以為鬧個幾天就會沒事,可眼下非但沒有收斂的跡象,到反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終於,忍無可忍的儒麟餘色扔了筷子,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桌。剩仍自顧自用著飯的七歲少年獨自麵對公輸家秘傳的纏人功力。
“你叫什麼?”
夾起一根蘆蒿放入嘴裏。
“你叫什麼呢?”
優雅閑適地舀了一勺湯。
“你到底叫什麼!”纏了這麼多天卻仍沒有得到滿意的回答。見麵前的少年像是一點都沒聽到他的話。公輸月小小的忍耐神經終於繃斷,性子起來了便隨手以烤鴨為武器向安坐的少年擲去。
“你瘋了。”不是帶著疑問或感歎的句子。被公輸月的一時任性弄得滿身狼狽的少年隻用極輕的、判斷的口吻道。
這讓本有些做賊心虛的公輸月頓時怒火攻心:“你…你…”因憤怒而漲紅了一張小臉,本想說些什麼反擊,最終卻語無倫次地抽泣起來:“你是大壞蛋…嗚嗚…最討厭…你最討厭…嗚嗚…”
少年顯然沒想過對方會是這種反應,那氣魄逼人的兩道眉登時蹙起,動了動嘴唇,卻還是什麼也沒說。
“壞,師弟最壞。”哭鬧著的小人兒,搖搖晃晃地伸出拳頭,想捶負手立著的始作俑者兩下解氣。
下意識地甩開,卻不料用力過度把比他小了兩歲的孩子掀翻在地。
本就深覺自己受了委屈,此刻又被這般對待,那哭聲因驚愕哽咽了一下,隨後便是加倍的爆發。
“哇…壞!再也不理你!”爬起來,連灰塵都顧不得拍,跌跌撞撞地跑出門。
“喂…”覺得錯在自己,自小便通讀“六經”,通曉古今卻不懂得如何安慰人的少年伸手想拉回跑出門去的同門,可微微彎曲的手指最終隻觸到初夏山間冰冷的空氣。
“劍術是剛柔並濟之術,氣乃其根本。你們要記住,舞劍舞的是氣而不是劍的本身。”
一襲青衫的男子向並排立的兩個徒弟親身示範。為了防止劍氣誤傷,此刻手中執的並非明晃晃的真刀真槍而是代替劍的細長樹枝。
“皇甫翰你在看什麼?”見那少年不望著自己的身形步伐反直瞅著身邊側頭的公輸月,不歸頓停下動作。
“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皇甫翰忙正了正臉色,撇過臉望著持枝而立的男人。
“既今天都無心習劍,就暫且緩緩。現在你們一起練練上次學的腰馬功夫吧。”
聰明如不歸,見皇甫翰心不在焉呆望著公輸月氣鼓鼓的小臉,又想起前幾日娃娃大哭不止的事。自然對此刻的情況摸清了六、七分。棄了手中的枝條從袖中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精致彩球:“借此球,你們就比試比試。”
“怎麼比?”
“球給翰,月來搶,抱住或搶到這個球的即算勝。沒有時限,哭鼻子或認輸便算是輸了。”話音剛落,那彩球便到了皇甫翰的手裏。
“那麼,開始吧。”說完這句,本還隔在二人中間的不歸瞬間便沒了蹤影。
皇甫翰睜目望著儒麟餘色像是憑空消失一般的迅速。
感歎師傅身手矯捷的同時,警戒地凝著公輸月,護著懷裏的球。
對峙了許久,個矮些的公輸月才開始有了行動。
不過很是出乎人的意料。小小的他並沒有按照前幾日不歸所授的法子奪球,而是衝上來劈手就搶。對閃躲著的皇甫翰也是視若仇敵地胡亂踢打。
皇甫翰開始甚驚,不過很快冷靜下來,想著不歸特意強調的心法,運氣轉步,對付公輸月那近乎蠻幹的攻擊自然綽綽有餘。
如是,大半個時辰下來,公輸月連球都沒摸到一下,反倒因亂了步調而栽了好幾個跟頭。見皇甫翰輕鬆地護著球,不禁氣急敗壞地一跺腳,再次衝了上去。
哪料,對方早摸透了他的路子,側身一讓,令來不及穩住腳的他再次摔了個大跟頭。
“莫非你最擅長的功夫就是在平地上摔跤?”按理說,就皇甫翰平日沉穩的性子,本是不會說出這戲謔的話的,可不知為何,見那張小臉可憐巴巴地皺作一團,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就想要逗逗他。
皇甫翰不開口倒還好,一開口那本就漲紅的小臉憋得更紅。爬起來不顧前番跌倒的疼痛直直地撞向說著風涼話的對方。
“喂。”沒想到公輸月會突然撞上來,躲閃不及,被那小小的身子撞得踉蹌了一下,整個人都向後仰。懷裏的球在空中劃了道弧,等到皇甫翰大呼不妙時,公輸月早先他一步將球截下。
抱著球,臉上還沾著灰的公輸月不禁破涕為笑,傲然地瞪著方才笑他,此刻卻跌坐在地上的皇甫翰,做了個鬼臉。
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自知已輸的皇甫翰不再說話,轉身向草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