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京都風雲暗驚換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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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宿緩步離開李鋒的房間,唇邊悄然浮起一抹苦笑——
離別總是來得這般突然,教人措手不及。
他雖然麵上表現飛揚瀟灑,可內心深處,卻彌漫起一股隱隱然的惆悵。
浪跡天涯的遊子,乍一看去逍遙自在,卻何嚐不想尋一處避風的港灣,讓漂泊的身心得到真正的放鬆?
思鄉是一種難以消解的沉痛,而無鄉可思,亦是一種空落無依的悲哀。
一個忘卻前塵的人,內心或多或少都縈繞著一抹恐懼和不安。雖然風宿性格開朗,並未陷溺在這樣的情緒中。
但是,並不代表它不存在。
一個失憶的人,會對第一個觸動自己內心的人產生深刻的印象。因為對他來說,那是他第一次,與這個世界建立深入的聯係。
相比其他人,他會對分離產生一種更為強烈的惆悵。
因為這就好比是,切斷了他與這個世界的,唯一的聯係。
這樣的做法,在無形之中會削弱他的存在感。而失憶的人,缺失的恰恰就是存在感。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萬法歸宗,天道相通。
情感這種東西,看似難以捉摸,其實亦是有跡可循的。
風宿會對卓溪夜產生特殊的感情,其實是由無數個偶然串聯而成的——
必然。
這是命中注定!
……
紅日西沉,夜幕沉降。
寂月緩緩升起,疏淡清冷的月光輕輕鋪灑下來,流瀉了一池稀薄的水銀。
月下的王府遠離了白天的喧囂,一排排屋簷投下交錯的倒影,彌漫著一股靜謐的味道。
人在靜極的時候,內心深處總容易升起某種莫名的情緒,亦或是,感慨。
仿佛要借著某種器物宣泄出來。
柔和的夜風在屋宇間循環流轉,伴著一聲聲飄渺的琴音。
以心為琴,奏出來的音,可以從側麵反應一個人的內心。
音樂這種東西,不能改情,卻可怡情,更能抒情。
琴音依舊清絕悅耳,猶如仙樂,卻少了幾分淒涼冷落,而多了幾分雀躍靈動。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或許便是操琴者此刻的感受吧。
月光所及的另一處,一道身影靜靜佇立著。他閉上眼睛,凝神靜聽。
他聽出了曲中蘊含的情感,他聽出了調中隱含的心緒。
內心不禁微微一顫——
因為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對方的回應。雖然那回應隱藏得極深,呈現得極淡,他卻能依稀地體會到。
原來,這便是你的真心麼?他的眼眸映在朦朧的月光裏,神色空茫,輕聲呢喃著。
“風宿……”有人在身後輕輕喚他。
他驟然醒覺,從紛繁的思緒中脫出,轉頭一看——
卓溪夜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白衣素雅,長袖飄舉,眉目清秀,如詩如畫。月色和夜色同時在他臉上勾勒出痕跡,一半光影,一半陰影,平添了幾分神秘。
他的嘴角含著溫文柔和的笑意,洗去了平日的尖銳冷傲,似那天邊的雲朵,舒卷之間流瀉出幽柔的韻味。
那一瞬的他,由眼入心,深深印在了風宿的腦海裏,遂成了記憶裏,一道不滅的風景。
就這樣凝望他,風宿的心裏突然翻湧如潮,然而下一秒,所有的情感都被他生生壓下,塵封於心。
他瞬間抿緊了薄唇,隻露出一條縫,竟有幾分倔強孤傲的味道。
卓溪夜靜靜地看著他,心念轉電,麵上卻是不動聲色,一派沉靜。
月下——
兩人相視無言,卻是各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