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棺木零落的跌倒在身下蔓延開來的寬大影子之中，在腐葉潰爛朽木糜碎的廟宇間，一具一具瑣碎的交織在一起，一旦黑夜降臨，那些已死之人便會紛紛醒來，用枯瘦細長的指甲沿著棺木邊緣幽暗的紋路，敲擊緊閉的棺蓋，那樣迅速的，強烈的，直至脫落的木屑堆出純雪般厚厚的一層，在這之上還有零星斷裂的指甲與模糊的血肉，如此周而複始，一夜一夜，同樣的，
    咚，咚，咚，咚。
    那是我依稀記得的兒時常做的夢。
    咚，咚，咚，咚。
    那樣令人恐懼的聲音仿佛依舊在耳邊。
    咚，咚，咚，咚。
    這不是夢嗎？啊，的確是有人在敲門吧。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我從夢中驚醒，我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從床上坐起身來，穿過半掩的房門，大廳裏的掛鍾以扁平的角度指著上午9點。
    “誰啊！”我披上大衣打著哈欠一臉憤怒的將門打開。門外站著一個穿著製服的男人。
    “打擾了，我叫孟延，是警察，請問您是連先生麼？”那個男人看起來還很年輕，從他臉上稀稀拉拉的胡渣與淡淡的黑眼圈看來，似乎一夜都沒怎麼睡的樣子。
    “我是。”
    他將證件放回口袋，語氣平靜的說道，“請問我能進來說話麼？”
    “恩？哦，可以，”我將門向著邊上一推，由於過於用力，門把在觸及到牆後又反彈了回來，生鏽的轉軸發出了磨牙般的“吱呀”聲。
    那個男人伸出手肘穩住門板，而後輕輕的關上門走了進來，他的眼神仿佛在尋找什麼似的掃描著屋內的一切，最後落在了桌麵上的黑色花束上，而他的嘴角也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黑色曼陀羅啊，一定很貴吧，”他好不容易在丟滿衣襪的地麵上找到了快幹淨的落腳點，寒暄般的在桌邊坐下，賞玩起桌上的花來。
    “原來它叫曼陀羅啊，是一個古怪的男人送的，”我伸了一個誇張的懶腰，在他對麵坐下，“你應該不是來看花的吧。”
    “啊，本來想電話通知你的，不過你的電話一直是關機狀態呢。”他眯起雙眼，語氣顯得很無奈。
    “恩，因為它有點故障，”我尷尬的笑著，看了看被我扔在牆角裏的手機。
    “那我就開門見山的說吧，你認識林雅吧，她死了。”他將臉像我的方向靠了靠，略帶滄桑的眼睛在他國字型的臉上閃著敏銳的光芒，也許是由於職業的緣故，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質問的語氣。
    突然的沉默如同黑色曼陀羅淡雅的香氣般彌漫了整個房間，暴露出掛鍾唏噓般的滴答聲。
    “啊，是嘛，她是什麼時候死的？”我原以為像我這樣活著隻為等待死亡的人是不會因為別人的死而感到悲傷的吧，隻是這跳動在左邊胸口中空虛的能讓人眼眶紅腫的感覺又是什麼呢？我避開了麵前這個男人的眼睛，看向窗外，那樣明媚的陽光灑在遠處樓房的屋頂上，是如此蒼白的寂寞感。
    “昨天淩晨2點到4點之間吧。你還真是冷漠的人呢，喂，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嘛，該不會是……”他站起身來，將臉湊到我麵前，故意壓低了聲音，“該不會是你殺了她吧。”
    我轉過臉來，直直的看著他，一陣猛烈的怒火湧上心頭。
    “哈，別衝動別衝動，你知道我們做警察的喜歡瞎懷疑人嘛，”他擺了擺手，做作的笑容讓我無比討厭，“我們在林雅的屋子裏發現了一個叫張修傑的人的指紋哦，不過他好像失蹤了呢，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真抱歉，我和小傑不是很熟，我也不知道。”我冷冷的說道，不過小傑失蹤的事對我來說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啊，那麼就這樣吧，如果你看到他的話，記得聯係我哦，”那個男人拍了拍衣服，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到我手中。
    “我知道，”我接過名片，並沒有看，而是直接放進了口袋。
    那個男人在走出門口的瞬間，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他伸出手，指向了桌麵，“不過，林雅的屍體邊上有種黑色的花瓣哦，就是你桌上那種。”
    逐漸窄小的門縫將他健壯的身影吞沒，隻留下門後黃色的油漆生長出細小的裂紋。
    昨天淩晨的2點到4點之間？那麼說來小雅離開這不久就死了麼。如果她沒有回來，那麼那束花是怎麼回來的呢？而昨天晚上林雅的手機又是誰在用？睡在我身邊的又是誰呢？
    我看著桌麵上略微綻放開來的黑色花瓣，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梁流遍全身，就如同，就如同那隻黑色的貓正在背後看著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