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亮輕漾。
     少年牧歌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滿腦子卻都是女孩的身影，於是不得不再度睜開眼睛。
     夜，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讓人窒息、害怕的黑，而是一種讓人既煩惱，又歡喜的帶有明度的黑。
     牧歌輕輕地歎喟了一聲，打開台燈，看了一下鍾——淩晨十一分四十三秒，便又關了燈，重新躺回床上，眼光光地注視著蚊帳。
     一定有些什麼，是我所不能了解的。他想。
     也不知過了多久，牧歌才在女孩的身影裏困倦地閉上了眼睛。
     朦朦朧朧中……
     他夢到自己溫柔地撫摸著女孩如墨般烏黑亮麗的長發。風一揚，女孩柔順的長發至指間滑落。
     牧歌一瞬也不瞬地溫柔地注視著女孩。
     女孩的笑容恬淡如風，細碎的金色的陽光輕躍在她的眉間上。
     牧歌忍不住緩緩地靠近女孩，右手慢慢地舉起，輕柔地捧住女孩的左臉龐，紅潤的唇一點兒一點兒地向上移動到她的眉間上……
     然後，牧歌就醒過來了。
     清脆的鳥聲至窗外飛瀉而進，陽光亦襲明而來，灑滿了一房子。
     牧歌又羞又喜，又覺惋惜惆悵。
     新的一天，就這樣在牧歌的複雜情緒下展開了。
     牧歌依舊像往常那樣走進校園裏，女生們依舊不敢靠近他，隻遠遠地觀看著他。
     唉，他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傷了她們的心。
     牧歌把左手插進褲兜裏，頭微低著，走在一排排玉蘭樹下，那些支離破碎的光和影投到少年的身上，形成了一幅色彩斑駁的畫麵。
     潔白的玉蘭花掉了一地，空氣中飄著一陣陣淡雅的花香。
     少年牧歌突然很想看看樹上的花開成什麼樣子，怎麼會掉了一地？
     於是，他抬起頭來，看見幾片花瓣紛紛掉落，像跳芭蕾似的在空中優美地蹁躚舞蹈著。
     牧歌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接住了一瓣，然後傻傻地想到：莫不是為了自己的想念而掉了一地？
     牧歌的目光移至樹上，潔白的花朵依舊像雪一樣絢爛了一樹，綠油油的葉子像往常那樣反射著明亮的有點紮人眼目的光澤，於是不禁笑了，笑自己竟然如此的多情。
     看到這個情景的女生們都忘記了呼吸，然後都呆掉了，她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親眼所見到的，她們都以為自己還在睡夢中了呢！
     於是，校園裏鋪天蓋地地傳開了校草牧歌今天早上是否笑了的議論聲。
     “你今天笑了嗎？”中午吃飯的時候，坐在對麵的野舞問。
     牧歌抬起頭來，看著他，關於今天早上是否笑了的事情遠得恍若隔世，便茫然地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不太清楚！”
     “你有病嗎？”野舞不滿地說道，“今天早上才發生的事情耶！”他的腦袋都裝些什麼？
     “總覺得這一兩天發生的事情都不太真實！”牧歌喃喃地說道。
     野舞奇怪地看著他，沒有什麼不同，頭發依舊那麼黑，鼻子依舊那麼挺直，莫不是……
     “你戀愛了嗎？”野舞突然有所驚悟地問。
     “哎？”牧歌滿臉迷惑地定定地看著他。
     野舞不由得泄氣了，不再去追問，低下頭扒著飯。他的樣子哪裏像是戀愛了。
     牧歌也不再說什麼了，低下頭開始吃飯。
     天台上的生物園裏什麼聲音也沒有，隻有兩人吃飯所發出的輕微的聲音。陽光直直地打下來，一棵像大傘似的細葉榕樹把它擋住在外頭。
     “牧歌，難道你就不想談戀愛嗎？”野舞突然抬起頭來問道，餐盒裏隻剩下少許飯菜了。
     牧歌把飯吞下去，然後慢慢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並未回答。
     野舞繼續說道：“你西班牙的姑姑上網聊天的時候總是要我督促你找女朋友！”
     牧歌淡淡地笑了笑，然後把杯子放到像樹頭一樣的桌子上。
     “喂，你該不會是這麼多年來都偷偷地暗戀著我吧？”野舞突然詭秘地道。
     聞言，牧歌不禁笑了出來，學他的語調道：“你有病嗎？”
     “那你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都不去談戀愛，都不去找女朋友？”
     “愛情這種東西是要不期而遇的！”少年牧歌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看你才有病吧！”野舞突然大笑起來說，“愛情哪有那麼多的不期而遇？你不去努力，不去尋找，難道天上真的會掉下一個林妹妹？”
     牧歌無言，許久才說：“如果不是姑姑的話，我一無所有！”
     “那麼，你為什麼還不趕緊聽你姑姑的話，去找一個女朋友？”
     牧歌搖了搖頭，野舞一點兒也沒聽明白他的話。
     “現在的女孩子太現實了，一會兒說愛她就請她吃哈根達斯，一會兒說吃德芙巧克力，一會兒說喝藍山、拿鐵咖啡，一會兒又說吃法國大餐什麼的，我哪有那麼多的錢！”
     野舞無話可說。
     “我既不是什麼高貴的王子，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兒子，我隻是一個普通貧窮的男孩！我不想我人生的第一次戀愛就充滿銅臭味！”牧歌淡淡地說道，“我崇尚的是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