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七章 高寒瓊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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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遊無可計數的戰馬肯定是有反應的,但它們是一窩蜂湧來,還是慢慢地向上遊移動呢?一起關注蕩漾清流的數十人還拿不準,但他們都相信,不管怎樣,在這百裏的河泊地上,隻要馬群騷動,猝無防備的猛人就要亂成一團。
很快,一個來尿意的大漢走了幾遭,停到河水邊上,邊嘩啦灑水邊發泄:“讓這群狗日的好好喝個飽!”這正合了許樂和許仙的意,他們和大漢站到一處,要等大漢尿完一半再撒,也好壓過他的尿水,日後長得比他更高。
蕭擺尾揚起了馬鞭,麵色不快地等他們停止,又等他們都不再說話,這才向站在馬邊的隨從要了一壺酒。
他拔開了蓋子傾倒一空,走在人前單膝跪下,憂傷而低沉地說:“來自高寒的瓊漿,阿媽母祖高貴之脈血噢,甘甜中充滿苦傷。……子孫食之有氣力,牛羊飲之更繁衍,若吾不忘深恩,必使子孫不敢踐之,汙之。”
許樂渾身一個機靈,正覺得此話耳熟之際,聽蕭擺尾又說:“後人不敢忘先人之誓,可為了戰勝強敵,勢必要玉石俱焚。若長生天降罪,罪在我蕭擺尾一人,若大地阿母怪罪,也請不要秧及他人。”
說完,他站起來,走到剛才許樂他們撒尿的地方,彎腰一舀,仰起頭來咕咚,咕咚地喝。
“大人!”他的隨從上來拉搶,卻被他搡在一邊。
逢術心底咯噔連響,連忙把許樂和許仙拉到身邊。而剛才撒尿的大漢又尷尬又氣急,紅臉冒汗,立刻怒氣衝衝地喊:“反正要撒尿。蕭擺尾,你這是做什麼意思?馬能尿,老子就不能尿嗎?”
“此水出自桑木朵,是先祖南遷,疲累無力之時所飲之水。”蕭擺尾說,“我族中再幾無人能識!”
大漢大吃一驚,連忙跑到河邊,彎腰連捧連飲,把自己糟蹋成一團狗糞。許樂立刻記得剛才撒尿的爽快,一麵擔心自己的那把尿水要自己嚐,一麵擔心自己的計劃成了泡湯,所以,便拚命地想推翻蕭擺尾的說法。
這時,他看到蕭擺尾把那大漢拖起,溫和地說:“我們南遷已久,風俗已易,何況你也不知道這水的來曆,萬萬不必這樣。倒是我——”
大漢實在想不到他要幹什麼,隻好茫然地問:“你怎麼?”
蕭擺尾問:“我記起先祖的恥辱和仇恨,是誰迫使他們離開自己的神靈故土,把血肉模糊的屍體堆在堅城戰陣之下,以換取苟延的性命?”
漢子麵色陰沉道:“完虎!”
蕭擺尾從牙縫裏又擠出幾個字:“他們在哪?!”
那大漢吼了一聲,脖子青筋盡出,眼睛噴火,咬牙切齒地說:“還能在哪?!”
“來幹什麼?!”蕭擺尾又問。
大漢不再言語,胸口劇烈地起伏,握在刀柄上的手因用力而發青。
蕭擺尾繼續給他說:“這河水就是我玉石俱焚的決心!我知道我年紀不如你們,沒有號令你們的資格,可不號令你們,即使拚得血肉之軀,也是徒勞。”
大漢呼地大叫:“別說了!隻要是打猛人,你一句話,我第一個就衝到對麵。”
蕭擺尾凝視了他一會,見他目光堅決不避,漸漸地信了他的決心,便說:“好。機不可失,趁幾位遠到的貴客在,你現在就和他們到敵人那裏。見到猛人就說自己是肖力日隆,隻要他們答應為誇肖野龍報仇,就可以聯絡各部,一同投降。敵人沒有理由不高興。那時,你就讓客人們回來聯絡,而自己留下做人質。這時,敵我熟悉,隻需馬群再亂一亂,我就可以領著勇士衝斷河泊,將馬匹趕過河水。”
逢術的親戚們立刻看向逢術,沒有他,他們和蕭擺尾八竿子連不到一塊。
逢術卻明白,這時他們是要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而自己也得冒把險,跟著,就把話放給蕭擺尾:“你帶許樂和許仙回營,一定要照顧好他們。若他們又一點損傷,我和陳良便再無麵目去見主公!”
蕭擺尾笑道:“我會的。日後我會在你主麵前為你美言,讓他予你重貨。記著,這不是我的許諾,是我替蕭爺做出的承諾。”
逢術聽他空言收買,方便日後拉攏自己,覺得還是提早把話說到前頭好,便說:“謝了!蕭爺的許諾還是留給你們自己人,我阿爺待我如生身父母,我這是給他露臉。”
話一扔下,他就彎腰看了許樂看許仙,安排說:“好好呆著,等我回來一起要那一半的戰馬!”
“我也去!”許樂卻覺得自己要多努力,多贏馬匹,連忙要求,“要是敵人懷疑他們怎麼辦?都是大人不行,帶上我,他們肯定信。”
許仙不甘示弱地說:“也帶上我。”
逢術不肯,蕭擺尾卻猶豫不決。畢竟,這兩個孩子和逢術的地位不一樣,倘若真有三長兩短怎麼辦?
他緩緩地搖頭,又難抵許樂的理論,不能給人區別對待的流露,便說:“長大了再戰場殺敵!有讓你立功的一天。”
許樂任性地說:“不!我就要去,我得要我的一半馬,要——,還要什麼?女孩子,有兩顆老虎牙,眼睛發亮的小女孩。”
說完,他也學著借一步說話的樣,要了蕭擺尾,指著河水說:“你要不讓我去,我就告訴那個阿叔說,這河根本不是從桑木朵流過來,你是激他,讓他送死!”
蕭擺尾吃了一驚,目光一沉,問:“你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的?關於雪山族的風俗人情,花舒兒肚裏裝得多得是。許樂卻不願意把功勞給阿媽,氣蕭擺尾一樣說:“多學活用,總能不至於讓別人騙。”
蕭擺尾這下有點慌了,他本來就鎮不住自家人,若是許樂亂捅,仗也別打了,卷包回去得了,於是便等逢術趕到跟前要許樂帶許仙回去的時候,把責任全塞給對方說:“他一定要去,還威脅我。嗨,我是拿他沒有辦法。”
“阿叔。這是我的戰爭,是你告訴我的,要要到一半的馬,就要有一半的功勞。”許樂給出理由,轉而又威脅,“你走了,我也是可以帶許仙追過河的!”
“可——”逢術還是不肯。
蕭擺尾一步一步地動搖了,隻好把語氣壓到許樂自己身上,直接跟逢術說話:“看來,你不得不把他的話作為求婚,隻是你我還不知道那個女孩子是誰。這是大事,你是得帶上他。嗨,不知道他父親怎麼想?!”
逢術就自己在許樂身邊的日子來論,眼睛裏隻見著一個蕭琉姝,而把她對號入座,卻也合適。他這就別有所指地跟蕭擺尾說:“她,怕不是你做了主的人。”
蕭擺尾以為他覺得自己的分量不夠,做不到為人做主,想也不想就說:“那就讓首領大人做主!隻要這一仗能贏,以首領那樣的英雄,會吝嗇一個小小的女孩子?”
許樂覺得他們都有了讓自己去的傾向,不敢吱聲打擾,隻當自己確有此事。
許仙驚訝看他,卻把他看得臉紅。他一下一下推許仙的臉去一邊,可許仙還是問了出來:“阿哥,你要小女孩幹什麼?她又不能打仗!”
許樂不回答,等背過人才得意洋洋地說:“你年紀還小,不知道的,她能替我阿媽、阿奶擠馬奶,縫衣服。我有那麼多的馬了,以後還替你和逢術阿叔看馬,馬奶擠不完不就可惜了?”
※※※
送走他們後,蕭擺尾見自己吩咐下的事情都在進行,就靜下心來想想,把自己為了大事而許下承諾作一謀劃。他走了一路,想一遍自己認得——或見過的本家少女,卻不得不接二連三地搖頭。
跟著他的兩個漢子也一路走一路問蕭擺尾那是誰家的孩子,又可笑又聰明,又貪婪又好色。蕭擺尾告訴了他們,而後自言自語地評價說:“以他父親的地位、家業和在蕭爺眼裏的分量,親戚中還真沒有高攀的婚姻。”
另兩人還不太知情,隻是念叨幾家,說:“他再怎麼說,那也不能和主人家的人比。”
蕭擺尾知道,以這兩人的地位和身份,不可能清楚他父親的分量,也不可能說出有逆主家的事,就輕輕地搖頭,不再說下去,輕敲著馬兒走往營地的方向。
走動中往前一望,他就看到幾人向這裏移動,當即大怒,問:“眾家哪個男兒沒有狩過獵,他們不會不知道規矩麼,到底誰膽子這麼大?你們去看看。”
兩個漢子不敢怠慢,加快馬速,要趕上前去,可還沒有超過蕭擺尾,蕭擺尾又抬手止住他們說:“不要去了。你們去了也沒用。”
“什麼人膽子這麼大?”兩個漢子倒知道蕭擺尾最欣賞敢做敢為的人。
蕭擺尾說:“一些主家的孩子,他們——嬌慣壞了。不,還是得讓他們回去。”
說完,他就帶著兩人往那兒走,走了不兩步,身後的人就看到蕭琉姝,立刻明白蕭擺尾說他們去也沒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