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結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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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舒兒吃了些東西,在裏屋歇下,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昏昏沉沉地睡到下半夜,她感覺有人推自己,睜眼看是趙嬸,又聽到院落的狗在低聲嗚嗚,一骨碌爬起來問怎麼回事。
趙嬸低聲說:“你不是想去看看嗎?!別吭聲,跟著丁大山去。”
花舒兒到了跟前又有點怕見,但還是知道來之不易,立刻跟著她出來。
班烈的妻子係了頭巾,弓著身子握了一個包袱等在外間,不安地換著腿站,一見了花舒兒就連聲低囑:“可不能給人家說。路上有人問,咱就說去看口口人——默罕默德。記住了不?!”
趙嬸用氣息很大、很低很緩的嗓音代為回答:“她不像那群母狗,心裏亮堂。”說完,這就拿了一頂更大的頭巾,翹身替花舒兒纏繞。
花舒兒感覺到伸到脖子裏的手正在發抖,身子也不禁有點發冷,隻好按了她的手自己來。
她們踏出門去,就見丁大山穿了大氅大袖衣,站在黑暗的角落裏,用衣服環著調昏的馬燈苦等。黑夜裏透著迫人心神的靜謐,狗吠不時猝然大作。乍一看那燈暉獨獨照耀的臉膛,半緊半鬆裏透著幾分鬼樣,兩人更輕手躡腳,心情緊張。
她們相互挽著,不安地往四周觀察,一步也不敢慢地跟著丁大山。
※※※
大監在西鎮的邊緣。也就是用木柱楔就幾百米,草草搭了一溜棚子,在外圍放滿狗窩。偶爾有吃飽喝足或被人引逗的長毛大狗,掙著繩子死命往裏往外咬,夜裏人一靠近就炸成一團。
此地生死多由自己主宰,偷盜、殺人的處置簡單明快。監牢裏關押的大部分人都是犯了毆鬥,爭執,觸犯習俗,欠人錢財的難纏事,也有一些因不安分而惹禍的青年,通常都是帶了幾天木枷就放,從來沒有人滿為患過。
丁大山讓兩個女人站到遠處,自己到大監暗處和一名等待的男人交頭接耳,好一會才回頭打招呼。
班烈的女人以為是要兩人去對麵,這就連忙慌裏慌張地拉著花舒兒往對麵跑,欲去大監找所謂的口口人“穆罕默德”。
她心情過於緊張,直到丁大山飛快來截才肯停下,卻引發大監內大片的狗叫。
班烈的女人回來往另一個方向走,卻仍然回頭看著大監不放。等走到一麵土牆後,她小聲地問花舒兒:“莫不是要鑽後門?”
花舒兒搖搖頭。她倒覺得抓了許經緯一個放在這裏還好,抓了幾個人都放在這,萬一誰嘴巴臭,到處亂說,就非惹出亂找石頭的浪潮不可。
果然,走了二百多步,就見到幾盞紙燈高懸,幾個監吏拍打著衣服上的蚊子,來往巡邏。
班烈的妻子有點走不動了。這有燈有什麼的,說找口口人,誰信?!
正擔心著,兩人就見丁大山前麵那個人走到門口,聚攏全副武裝的軍士說話。
不一會,這邊就能看到其中一個指著兩人相反位置喊:“那邊有人!都去看看!”
等花舒兒她們慌慌張張裏跑過門口,耳房裏的人也沒管。
班烈的妻子在稀裏糊塗中嚇了個稀裏嘩啦,眼看花舒兒不動聲色扯了自己來去,無主意地偎著她走。接著,她見一旁出了個大鼻子的笑男,提前衝他喊:“我找穆罕默德,是……。”
“他家眷”還沒出口,丁大山已和那男人站到一塊,伸手塞了什麼給他,低聲說:“快進去吧。他就是穆罕默德。”
班烈的妻子不敢遲疑,立刻扯了花舒兒往正屋裏走,一開門,就見善大虎叫嚷著和人賭錢。
衝著這幾個此刻的自在,兩人放心了不少。
善大虎有點意外,很快停下搖頭,指著右側裏屋讓她們去。
兩人進去,就見班烈躺在那裏大睡,而許經緯卻坐在一個案子旁,頭發高挽,低頭執碳塊,在一張大紙上畫著什麼。
班烈的妻子看了呼嚕聲起的丈夫,還不等許經緯說什麼,就已跪倒到麵前痛哭:“我求你了!俺這一家十來多口子的人,全在你兄弟他一個人身上壓著。這馬上,班鳩家幾口子也得要他做靠頭,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們怎麼活呀!”
“我知道。我會的。”許經緯連忙答應。眼看她一個勁地磕頭,隻好喊睡在牆角那裏的班烈。
花舒兒一想到那石頭已經不在自己手裏,心裏就又急又熱,就從後麵拉那女人,但不管怎麼摻扯都不頂用,無端端生了一身汗。
她聽得許經緯大喊,一抬頭見班烈呼嚕聲沒停,眼睛卻似乎睜開了一下,陡然一陣心寒,頓時丟下他妻子不管。
班烈終於醒了,過去就給自己的女人一巴掌,扯了拉去外麵。
屋子隻一空,就讓花舒兒感覺到八麵圍逼的壓迫感讓人窒息。她往旁邊看灰牆,竟覺得那斑駁著草齒的壁麵和會移動的陡山無二,隨時隨地都能擠衝過來,將兩人壓成一團的可能。
她木呆呆地看著地下,想到自己竟然被龜山婆婆要去了石頭,完全不能知道將來有什麼變故,禁不住捧了麵孔。
許經緯見她指甲幾乎脫節,走過去拿起來看,隻聽得蠅子一樣哭聲:“我把寶貝給阿婆了。我沒有辦法,隻能給她。”
他緊緊摟住她抖顫的身子,撫+摸著那頸稍後的柔發,安慰說:“一文不值。真正的寶貝,誰也拿不去!沒事的!”
“你不要說了!”花舒兒湧著熱淚,稍稍平靜一點才問,“你為什麼不怨我?!我想了,你死我也活不下去!就讓我留在這裏,陪你一起去享用死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