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隻是例行公事。
    他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那個無用的紅毛怪會成為他攀升的最大阻力。他作為上司，必須確保下屬工作完成，不犯錯誤。
    “格雷爾薩特克裏夫！是格雷爾薩特克裏夫要提前收回靈魂，難道我不該製止嗎？難道我眼睜睜看著他犯錯誤？您得知了這一事實，不應該懲罰他嗎？您還在庇佑他？難道您不也錯了嗎？我沒有撒謊！”
    威廉吼出了幾句斷了自己念想的話，他絕不能被人絆倒。
    “威廉，你……”格雷爾呆若木雞。葬儀屋銀絲遮眼，沒有表情。可憐的年輕人，這是所有人必經的磨難。他是旁觀者，幫不上忙了。他輕歎，卻沒有人聽得見。
    “大人，我隻要您一句話。”
    葬儀屋等的，也就是威廉問出口的這一句話。
    他知道，身後紅色的家夥有千言萬語想問想辯駁想弄明白，但現在千言萬語，都太蒼白了。迫在眉睫的是今晚的行動，時間就是生命。他們耽擱的時間越長，就有越多的靈魂被萬惡地吞食。
    這是使命，是天職。是屬於死神這一職位，必須鞠躬盡瘁的責任所在。如果到現在威廉也清醒不了，便是爛泥扶不上牆，當他葬儀屋給錯了希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葬儀屋沒有出聲，格雷爾和威廉也靜默著，莊嚴地等待某一個人做出扭轉他自己生命軌跡的決定。是的，是福是禍，不過是掌握在手中翻轉的一枚硬幣。禍福由天地來定，而是否參與這場搭上漫長未來的遊戲，就由他們的意願而定了。
    格雷爾不能再犯錯了。除非他能立功，不然他再加上一回過失，想必不會流放，也被貶為凡人，受盡勞碌之苦。而威廉犯錯，後果正如預料的一樣，他的仕途毀於一旦記錄的一筆讓他現在處於的官爵已是頂峰，不會再有向上爬的機會。
    九九八十一個靈魂，不是小數目。
    誰都要慎重，葬儀屋比他們緊張，他是過來人。當年的他毫不猶豫拾起鐮刀，斬殺他認為錯誤的存在，維護者內心的秩序。因為正義，已化為斬妖除魔的力量，存在他體內了。
    “大人，告退了。”威廉率先開口，他把園藝剪留在門口，退後兩步，深深地鞠躬。
    他做不到，到最後他也沒有做到。真是沒用啊，沙特克裏夫不要崇拜他比較好。他覺得眼鏡很沉，摘下放入口袋中，應該歇息歇息了。
    世界，一片朦朧。
    葬儀屋拾起園藝剪，抬手一揮，格雷爾牢牢接住。這一刻，格雷爾手中沉甸甸的，是那個可惡的愚蠢的官僚給他的希望。雖然他沒讀懂，威廉不樂意讓別人看出他在想什麼。那一扇門，葬儀屋沒有關上。
    門外，紛紛揚揚地下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雪花很美，吹進葬儀屋經營的Undertaker，屋裏所有的棺材鋥亮了，和威廉的皮鞋、園藝剪、眼鏡架一樣，泛光。
    威廉沒有留下腳印，他想順著走，卻發現不可能了。這算是今年威廉提前給他的聖誕節禮物嗎？格雷爾熱淚盈眶，激動得要掉下淚來。
    “死老頭，謝謝你！來，飛一個！”他丟給葬儀屋的熱烈飛吻，貼在葬儀屋咧開的嘴角。
    沸騰的熱血，猶如他的鮮紅。這是屬於他的色彩，他年輕的、奔放的激情，無論對錯，讓他試著按自己的方式伸張正義，這就是死神的使命。沉重的枷鎖，不過是使命偉大的另一種表現形式。
    懂與不懂無所謂，做了再說，錯了再說。沒有威廉，他也是格雷爾薩特克裏夫。
    在銀裝素裹的大地上，竄起了一束鮮豔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