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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天明。
    他不問她是否真要他下山，她也不問他，這樣，她算不算真正長大了，隻是並肩靠在冷梭樹下，抬頭仰望樹上冰寒凜冽的冷梭果。
    冷梭樹生長在靈山最高處，軒轅聖殿的後麵，這棵吸收天地之氣長大的神樹，渾身散發這冰涼的氣息，這種淒冷無限地向四周蔓延，像是的訴說著遠古以來不曾更改的纏繞生死的傳說。
    它棲身於軒轅聖殿後麵貧瘠的土地上，遠離鮮豔美麗的凝血蘭，遠離世間的一切紛擾，隻是安安靜靜的佇立在靈山之上，似乎改朝換代，生死更迭與他根本就毫無關係，。他隻靜默的等候在這裏，等一場終局的到來
    亙古的寂寞，是這裏唯一能擁有的感覺。
    良久，夜無眠突然站了起來，緩緩道：“這冷梭果，很難吃吧。”
    她沒有回答。頓了頓，夜無眠又淡淡一笑：“什麼時候我再來看你，一定會記得帶你喜歡的冰雪糖。”
    她也立身起來，語氣淡然的像是在詢問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父王他走得，可是安詳？”
    “他走之前，勸我要放棄那個想法。可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搖搖頭，“誰也不可以改變的東西，他勸我，又有何用？”
    她淡淡一笑，笑容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戚。
    “你恨我？”
    微薄的風吹過，冷梭樹的枝葉搖曳生姿，沙沙的響了起來。這悠揚的聲音掠過透明的天宇，在萬籟俱靜中顯得寧靜而安和。
    它會不會是，想說什麼呢？隻是千百年來，這軒轅聖殿裏居住的人，從來就沒有會願意聆聽它的想法，漸漸的，連它也忘記自己曾有過夢想，有過希望，有過需要陪伴的願望。
    這個靈山聖殿的，毀天滅地的，都是孤單與落寞。
    “無眠哥哥，”她望向他金色的眼眸，斂了笑意沒有回答，頓了頓方指向高處的冷梭果，“你看，冷梭果長得真大。隻可惜，它的味道永遠隻有一種，那便是淡而無味，冰寒透骨。”
    冷凝霜俯首，看著地上泛黃的泥土中零落的冷梭樹葉，淡淡道：“一直都是以冷梭果為食，我早就忘了碧螺春的味道。無眠哥哥，現在還喜歡喝茶麼？”
    “我記得你小時候，就已經很會沏茶。春茶細嫩的新芽，在你手裏，便可以成為瓊漿玉露般清雅的香茗。”夜無眠隨意的摩挲著冷梭樹斑駁的樹幹上粗糙的樹皮，“你離開以後，我每天都會喝茶，可是再沒有喝過一杯好茶。”
    他的話語裏隱隱帶著不可察覺之意，似悲似喜，又非悲非喜。
    “我總是在想，會不會有這麼一天，我不當什麼夜族族長了，你也可以離開這永遠落寞的靈山，到時候我們坐在夜族後山的河流澗裏，你再給我沏一壺清茶。你說好不好？”
    她知曉這不過是閑聊，終於不能實現，卻也輕啟朱唇，笑意漸顯眼底：“我十幾年沒有泡過茶，我泡的茶，你還敢喝麼？”
    “麒麟血喝過，冷梭果都吃了，”夜無眠又是淡淡一笑，“夜無眠還有什麼不敢嚐？”
    她仰首望向遠嵐，冰峰仿佛在遙遙的遠處，湮沒在天際間，若隱若現。“無眠哥哥，明天便下山去吧。”
    他便是明白過來，良久方是一聲淡淡的歎息。
    “等我。我會再來見你的，以靈山聖殿主人的身份。”
    “好。霜兒等你。”
    歲月太遙遠，年華太虛無。那一聲歎息，隔斷了往後一輩子的，寂寞的思念。
    【第十八章完BY燕歸鳳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