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半。
    子涵從會議室出來後就腳下生風般沿著長廊忙忙地往外走，擦肩而過的同事和他打招呼：“涵哥這麼急，有事啊——”
    他微笑著應了聲點點頭。
    出了大樓，外麵豔陽高照。正是初秋，暖意中又夾雜些微的涼爽，恰是合宜的溫度。
    才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手機鈴聲就響起來，子涵看了眼來電號碼，笑著按下接聽鍵，那頭簡短說了句什麼就掛了，男子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咧著嘴發動了車子。
    前陣子禾可接了一檔美食欄目，子涵某天在屏幕上驚鴻一瞥：可大廚”頭戴廚帽，腰係圍裙，談笑自若間就整出一盤賣相不錯的菜來，嘉賓們邊吃邊咂嘴。
    見此景，男子的眼睛差點兒脫眶，回頭就打了個電話要禾可給自己做飯吃。
    “好啊，你還藏著這手，快做好吃的菜來，不然的話……”晚上下了節目，子涵跑到禾可的宿舍裏嚷嚷著。
    那人聞言無奈道：“電視上的都是花架子，你也被蒙了不成？”瞧他眼巴巴的樣子，又道：“你肚子餓？那就煮泡麵吃吧。”
    子涵不依，纏上去軟磨硬泡，十八般手段全用上。
    禾可隻得投降：“……怕了你了……那，就明天吧，你有時間嗎？”見對麵的人忙不迭點頭，男子想了下，“還得買些東西啊。”言罷眼珠一轉，一撇唇：“你想光吃白食……那不行。”
    子涵頓時變臉一般又裝出一副無辜小媳婦兒狀，“我莫裏都會……就是不會做飯……”
    男子近前用修長的指戳了戳他頰上的酒窩：“一起去超市，這也不會？”眉梢微揚，勾起的眼角猶帶三分風情。
    子涵見狀呆了呆，口中應著話人已經湊上去一把摟住了那人……
    “唔……你……不吃麵了？”
    “……嗯……你更好吃……”
    ……
    於是兩人約好今天上午同去買菜，中午禾可就做好吃的給他吃。
    子涵一路上哼著歌駕著車，到了剛才電話裏禾可說的地方，手打著方向盤轉了個彎兒在“××超市”附近停下。
    好些年沒逛超市了，為免被人認出的麻煩，下車前子涵戴了頂軟呢帽，加了副灰色墨鏡。
    一進去才發現人多得很，大部分是家庭主婦們，或帶著幼童，或挽著女伴邊聊邊逛。
    他正想著是不是該打個電話，冷不丁有人從後麵撞了他一下，“先生，借道——”擦身而過之際，男子瞄到那人微揚的唇角。
    他快步追上去，拍了下對方的肩，“嘿，買菜呢。”禾可推著手推車，側過臉來睨了他一眼，笑而不語。
    子涵透過墨鏡大大方方地打量身邊的人：禾可也和自己一樣眼鏡帽子遮的挺嚴實，不過他頭上戴的是棒球帽，而且禾可本身有輕度近視，估計隻是換了副變色鏡片的近視眼鏡。
    白天自然的光線下，禾可看上去越發顯得年輕：黑眸愈黑，膚色愈白。
    子涵又看看身邊人淺黃間淺綠色的休閑服，嘟囔了句：“買個東西有必要穿這麼打眼嗎。”男子充耳不聞。
    兩人推著手推車夾在人群中並排往前走。
    禾可時不時慢下步子從貨架上取些東西擱到手推車裏，子涵也有模有樣地學著他的動作，間或低語幾句，那人隻“嗯”一兩聲或是帶著笑瞥他一眼。
    子涵四下裏瞅了瞅，象他們這樣兩個大男人出來買東西的還真沒有，而且他們現在這樣子，一起推著手推車逛超市，隨意中帶著居家的味道，怎麼看怎麼象兩口子，而且還是這麼帥氣的兩口子……男子想到這兒，自顧自心裏偷著樂。
    “喂——”禾可突然站住不走了，咳了聲。
    “……”子涵將墨鏡扒拉下來看著身邊的人。
    那人努了努嘴示意他看麵前的手推車，臉上一副隱忍的表情。
    手推車上堆得很滿：廚房用的調味、手套、餐紙、桌布……最上麵的是……衛生巾？尿不濕？？
    子涵心虛地紅了紅臉，估計是他剛才走神時隻管取了東西往推車裏放，至於手裏拿的是啥壓根兒沒看……
    前後已經有女學生對他們投來好奇的眼光……
    “哎，你看那邊……”
    “好有型……”
    “有點兒眼熟……”
    “不會是……”
    “不可能吧，他們怎麼會來超市……”
    兩人對視一眼，匆匆往生鮮蔬菜區胡亂選了些東西……
    好不容易結了賬先後離開，禾可往自己的車子走去時，隱約聽見那人離去的方向傳來一聲尖叫：“啊——真的是子涵哎……”也不曉得那人是不是脫了身……
    ……
    廚房裏亮著燈。
    禾可正在準備食材，手執菜譜，口中念念有詞：“1杯胡蘿卜，1/2杯洋蔥，1/3杯紅椒……3/4匙鹽，2匙醋……”
    “多大的杯子才合適呢。”念完了嘀咕一句，那認真的架勢倒象是在搞學術研究。
    子涵嘴上揶揄他，“你是不是大廚啊，這個都不知道。”心裏想：這人穿著這圍裙認真起來的樣子真是可愛得要命。
    ……
    十分鍾前子涵幫禾可係上圍裙——粉色飾邊，心形圖案——男子瞪著他，道：“這麼惡心的東西你哪兒來的？”
    “嘿嘿，果然是魅力廚‘男’啊——”子涵不理會，他才不會告訴禾可這是自己蓄謀已久的，就等著今天派上用場。
    燈光下子涵俊朗的臉上有著極其柔和的線條，“這打扮真適合你。”他口中說著話，身子小退兩步端詳了下，又靈活地一低頭避過對麵禾可丟來的一隻青椒。
    ……
    子涵站水池旁擇歐芹，偶爾看眼那邊正認真切菜的禾可，嘴角噙著笑。
    禾可把切好的花椰菜放盤裏，抬頭忽道：“糟了，沒有紅椒……”
    “用青椒。”子涵笑眯眯地接口。
    “咦？花雕放哪兒去了？”沒一會兒，那人滿廚房亂轉。
    “你確定你買了嗎？”等他轉到子涵那邊時，男子在他臉上親了口，這才慢條斯理地說。
    那人瞪他一眼，“沒買嗎？”見子涵鄭重地點頭，禾可這才又回到砧板前，“那算了，幫我找下料酒吧。”
    “呐，給你……”
    過了一會兒。
    “沒買檸檬……”禾可一撅嘴，自語道：“不行，少了這個這道菜根本做不出來，算了，pass。”
    “哎——”子涵拿起一片水淋淋的芹菜砸過來，哭笑不得，“你故意的吧，已經被你pass掉三道菜了，不會是不想做菜給我吃吧。”
    那人鏡片後的眼睛眨巴著，“好心當驢肝肺，不是看到書上寫著花椰菜健肝，我才懶得買。”
    男子聞言忙道：“好好好，可大廚，我錯了，”又搖頭笑道：“真服了你了。”
    沒安靜多久，又聽那人“哎喲”一聲——切西紅柿的時候刀滑了。
    子涵倒真嚇了一跳，來不及多想，忙問著：“切哪兒了？”跑過去拿起那人受傷的食指放嘴裏吮了吮看看又吮一口，道：“沒事兒吧，要不要來個創可貼。”話裏是不自覺的心疼。
    禾可沒吱聲兒，耳廓卻漸漸紅了。
    男子趁勢親親他的唇，“要不我來吧。”
    “別添亂了。”禾可略有些不自在，說著話又低頭繼續切菜。
    ……
    等到兩人總算折騰出三菜一湯——辣味蝦、芹菜香幹、西紅柿炒粟米粒、洋蔥牛肉湯——一一擺上桌麵時，時間已經是一點過十分。
    子涵嚼著蝦，“嗯嗯，真好吃，老婆……”抬頭見禾可瞪著他，手中的湯勺眼看著就要敲到自己頭上來，忙改口道：“不老，很嫩……”
    那人瞧他鼓著腮說話口齒不清的樣子，忍俊不禁。
    “你也吃點這個。”子涵夾了一筷子芹菜放對麵那人碗裏。
    禾可喜歡吃香幹，子涵自己愛吃芹菜，每每有芹菜香幹這道菜，兩人總是互不相擾一盤菜吃個底朝天，子涵因此戲謔說：“咱倆果然是絕配啊。”
    下午還有直播，為趕時間，子涵最後喝湯的時候急了些差點兒沒嗆著，禾可已經吃完了，正抽出張餐巾紙，便問他“沒事兒吧。”
    男子接過他遞來的水抿了口，道：“嗯……”
    禾可突然想到子涵平時用餐時那副優雅的姿態，兩相對比，一時沒忍住便笑出了聲，子涵回過神，惱羞成怒瞪他。
    禾可越發大笑。
    子涵起身撲過來。
    那人邊跑邊樂，“哈哈，你個饞貓——”
    男子邊追邊捏著嗓子磨牙道：“小蹄子，有本事你別跑……”
    禾可把手中的紙巾團成團砸他腦袋上，“叫你胡說——”
    “老婆——”那人狡猾地一笑，拖著嗲音。
    見禾可抖了一下回頭怒目而視，子涵越發一迭連聲地亂喊……
    屋外是明媚的陽光，屋內是滿室的飯菜飄香和兩道不知何時糾纏到一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