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組裏就忙著策劃情人節那期的特別節目，人人累得不行卻又甘之如飴。
    那天的節目現場氣氛尤其得好，浪漫又溫馨，看到那些情侶發自內心的愛意，尤其是聽到一對老人講述他們相濡以沫的故事時，大家都被感動了，子涵與禾可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兩人之間的那個約定。
    子涵曾在受邀作一檔訪談節目嘉賓時談起脫口秀這個節目、談起和他合作了六年的搭檔禾可。
    他說：“我跟禾可有個約定，”說到這兒他略頓了頓，低垂的眼中迅速閃過某種情緒，快得讓人捕獲不及，抬眸見那位以知性著稱的女主持人正帶著慣常的鼓勵意味的微笑望著自己，子涵便接著道：“我和他有個約定，就是希望能把我們這個節目做到70、80歲，直到我們倆拄著拐杖上場……”
    ……
    想和你攜手走過漫長的人生，這世間最浪漫的事情不是“我愛你”，而是在一起，和你一起站在這個舞台上，和你一起播種歡笑，收獲成長，和喜愛我們的觀眾一起分享智慧，感受快樂，共同渡過屬於我們的分分秒秒。
    ……
    身著粉色西裝的禾可還在那天的節目現場以款款的深情念了一首情詩：
    如果我們相攜的過去是一首詩，
    那麼親愛的我已經擁有了一本厚厚的詩集。
    如果我們相愛的回憶是一滴水，
    那麼親愛的我已經擁有了一座滿滿的秋池。
    時間緩緩的流淌，
    那些泛黃的回憶早已攥緊在我的左手，
    親愛的請永遠不要放開我的右手。
    看著那人的樣子，子涵在台上時就已移不開視線。
    ……
    他後來問禾可：“當時念詩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呢？親愛——的”末三個字拖著音，撅著嘴，語氣模仿著禾可當日念詩時的感覺。
    那人歪了下唇角，調皮地一笑，說：“你不覺得非常浪漫嗎？”
    “哎喲喲，你好肉麻，人家害羞了。”男子怪腔怪調地湊過來，眼中全是促狹的笑意。
    “討打吧你。”
    子涵低頭親他的肩，兩人呼吸交織在一處，唇齒間全是淡淡的檸檬香——子涵新買的口氣清新劑的味道。
    ……
    節目是提前錄製的，2月14日情人節那天恰逢周六，是節目每周一期的播出時間，可是這天他們卻隻能和各自的女友一起度過。
    禾可望著屜子裏那個狹長的水晶盒出神，盒子被巧妙地製成了玲瓏的書簽狀，中間晶瑩剔透的夾層裏是朵半綻的玫瑰花，子涵把這樣東西交給他時，笑著說：“這樣就永遠不會凋謝了。”說話間眼裏滿是孩子氣的得意。
    和水晶書簽擺在一起的還有一把鑰匙，是他出專輯的時候那人請黎好帶來的，當時現場人多，又是在鏡頭前，禾可好半天才勉強掩飾住內心的激動……
    這時聽小華在外麵疊聲喊他一同出去吃飯，他先是應了聲，繼而有些苦惱地趴在了桌子上。
    上次小華的父母來看她，想到當時女友羞赧的臉、老人眼中的信任期待，禾可覺得自己都快要分裂了，隱約還聽見小華說：“不急……都很忙……”愧疚快要把自己淹死。
    他不免聯想起有一次自己在舞台上表演逃生魔術潛入水箱時的感受：在密閉空間裏的那種滅頂的無助感和窒息感，不能呼吸，無法動作，隻有“嘭——嘭”的心跳聲在無限放大中鼓動著耳膜，某一個刹那他恍惚看見了子涵的影子……
    ……
    春暖花開的季節裏，欄目組有了新的創意，“桃花朵朵開，**走透透”。節目又一次走入了群眾中，到各地、市去巡回表演並現場主持，繞了一圈兒，他們又回到最初開播時“紮根於本土”的宗旨上來。
    某天，工作組路過一個小鎮，那兒有間香火鼎盛的舊廟此刻正沒什麼人，大家一時興起便停留了會兒，好幾個人都抽了簽，什麼問平安，問前途之類的，子涵也想抽支簽——他對這些東西一向好奇心十足。
    禾可對此不大在意，見男子弄了半天沒把那簽從筒子裏鼓搗出來，就笑著跑上去要幫忙，才剛一個低叫著“別鬧，菩薩麵前你還放肆”一個小聲嚷著“我這是幫忙咧，菩薩也看見的”時就有那麼一支簽正正好地掉出來孤伶伶落在蒲團上。
    簽是竹製的，觸手微涼，淺黃色的正麵隱約泛著層油光，墨色的字好象一隻隻眼睛在無聲地看著什麼，子涵當即打了個寒噤。
    一個目滯舌鈍的出家人接過竹簽，循著數字老半天才取了張紙箋給他，上麵寫著兩句類似偈子樣的話：情機轉得情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
    禾可看了要笑不笑地瞅著他說：“原來你就是那個‘情不情’的多情種子啊。”
    “這簽明明是你抽的咧。”子涵不服氣地頂回去。
    那出家人突然抬眸打量了他們二人一眼，眼神犀利得讓人心驚，和之前混沌的樣子判若兩人。
    出了廟宇兩人都沒再說話，他們走得慢了些漸漸落在了眾人身後。
    小道兩旁全是翠竹，斑駁的光影裏禾可的樣子突然有些看不太清，子涵一時急了，靠了過去猛拉住那人的手，見禾可停下步子半轉過臉來朝自己笑著，他這才放開了手，看著那人的樣子：額發垂落了幾綹兒，柔和的眉目間隱著他能讀懂的情意，嘴角勾著個好看的弧度。
    子涵下意識地舒了口氣，愜意地半眯起眼，聆聽耳邊竹葉“沙沙”的聲響。
    風繼續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