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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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老了的時候,我要到一個美麗的小鎮去住,就,靖港吧……上回我就在那兒休養的……那兒不錯,既不太喧鬧,也不太清寂,又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還有著小橋流水的愜意,開門即是鬧市,關門即是深山。時光在那兒就象流得極緩慢的小溪,讓人怡然自得,輕鬆自在……
子涵慢悠悠說到這兒,看著禾可,看那人密密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窩處留下弧形的陰影,又低低地補了句,我們一起去吧,白天散散步,夜裏賞賞月什麼的。
你是想隱居了吧。男子的聲音裏帶著笑。
我恨不得現在就老了去。我們一起隱居。
房間裏流淌著樂聲,一把極有女人味兒的嗓音正在唱著:至少還有你……一夜白頭。
脫口秀節目停錄了個多月,現在播出的全是以前的帶子。原因是章倍走了,導演及整個兒的幕後製作班底也離開了。
其實在此之前也不是看不出些苗頭的。章倍動輒歇斯底裏,有一次節目錄製剛結束,她把涵、可二人喊住了,問禾可為什麼在主持節目的時候走神?
子涵聞言忍不住開口道:這次的問題也不全出在我們身上,嘉賓是臨時趕鴨子上架,我們事先和人家溝通就不夠……
未盡的話在看到章倍轉過來瞪著他的眼中密布的紅絲時消了音。
你們知道從去年節目上星開始我的壓力有多大,章倍說著說著,聲音漸漸拔高,我們想出那麼多點子,花了那麼多心思,一句“不行”就全斃了,我熬夜都熬出病來了誰他媽可憐我?
“砰”一聲,門被甩上了。門外眾人盡皆無語。
上星。改版。下星。團隊出走。停播。複播。更換了策劃團隊,節目仍然繼續著。
子涵又接了一檔全新的欄目,形式和原來的脫口秀節目不無相似之處,請來的搭檔是台灣當紅的藝人漢森。
禾可與此人早年間就曾一起受邀於另一家衛視主持過一期節目,那時他們還都是青蔥青澀的年齡,後來在台裏的一檔真人秀節目中二人聯袂搭檔,漢森飛揚跳脫,形象健康帥氣,其機智風趣也不在涵可二人之下,禾可對他的多才多藝以及超強的模仿力著實佩服。
那天禾可和賀軍聊著天,恰值周日,餐廳裏的大屏幕上正播放著脫口秀節目六周年集錦,是極早的一期節目了,他和子涵兩人正套著半截子彩條裙在那兒手舞足蹈,青春的臉上跳動著陽光。
賀軍看著看著笑了起來,這草裙舞跳得不錯,過一會兒又道:鄧麗君的歌,嘿,你們倆還真行。
看身邊人半天沒動靜,就問他,你們的節目下星了?
你這關心也太遲了吧,都是去年的事了。聲音如常,情緒卻明顯低落。
你看了他的新節目沒?賀軍接著問。
男子嗯了聲,又沒動靜了。
賀軍把手裏的煙掐滅,真不明白,為什麼不是你和子涵去主持呢?你們搭檔那麼些年,難道還不如——
禾可抬頭望著他。對麵的人住了口。
這一兩年間涵、可二人都有了些變化,子涵的事業如日中天,作為全國知名的節目主持人,集睿智和優雅於一身的他,在觀眾中擁有良好的口碑。
禾可自己也一連擔任了好幾個節目的主哢,衛視的節目中時常能看見他陽光帥氣的身影,無論是臨場掌控力還是主持功力都有了很大進步。
兩人也都上過彼此主持的節目,在不同類型的節目中他們或活力四射,或機敏博學,將各自的才華淋漓盡致地展現在鏡頭前,那些火花,那些互動中的親密無間的配合,那些不用言語就自然流露出的會心會意,無一不為節目添彩,令二人多麵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而在脫口秀節目中,在這個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舞台上,在二人相識相知的起點,卻隱隱多出幾分家的味道來,子涵依舊是大哥,他依舊是小弟,或寵溺,或撒嬌,一揚眉,一淺笑,儼然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隻是,現在這個他喊了多年的大哥,已經變成了眾多人異口同聲中的涵哥了。說不介意是假,即使大家並不知曉私下裏兩人的情動,僅是展現在鏡頭前的一麵已足以令人猜測:禾可很失落吧。
衛視的新節目一經播出好評如潮,漢森在節目中的表現很快獲得了觀眾的認可,另外幾位男主持人在子涵的帶動下也各揚所長。
最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幾經兜轉,章倍等人居然成為了那檔新節目的幕後製作團隊,她把同樣的理念,同樣的思路帶到了新的節目裏同時又進行一次脫胎換骨。
曾經合作六年,一個轉身就離開了。這聚散變化、新舊交迭如何不讓知情者感慨唏噓?
泛黃的記憶帶著夢裏的芬芳令人留戀,連新節目的官方博客都忍不住放上一張涵可二人的黑白照,標題是:我們曾有一個最完美的男子雙人組。
照片裏大約是現場小憩的片刻,那時的涵可風華正茂——工作中的男人最帥氣。誰能想到世事如何無常呢。
子涵曾說:……一切的變化都令我心中悵然。他其實是個很善感的人,錄《老情歌》時就曾哭得稀裏嘩啦,後來禾可取笑他,還被他懲罰般地撓胳肢窩,嘴裏連聲道:還笑呢。
……
對於現在新的節目和新的搭檔,子涵和禾可私底下沒有交流過什麼,或許有些話本來也沒法說,說出來反倒別扭,禾可畢竟是個男子,他也有驕傲好強的一麵,且骨子裏又是那麼敏感的一個人。
幾年來他追逐著子涵的腳步從站在大哥身邊的小可成長為獨擋一麵的男人,在沒有子涵的舞台上他雖依舊笑得陽光璨然,心裏卻多少有些沒底,少了一個人在旁提醒著,告訴他怎麼樣才是不失分寸的,怎麼做才是恰到好處的。
恣意之時、被眾星捧月之時、被掌聲和讚美聲淹沒之時,誰又沒有個分不清方向的時候呢?
子涵會用比較恰當的方式提醒他,甚至戲笑說:可可你好靈泛的咧。
偶爾他們會一起坐於燈下,各自一卷在手,案頭茶香嫋嫋,任外麵如何漫山的風雨,唯獨他們這裏是一室靜謐,偷得浮生半日閑。
相擁的一刻子涵會貼著他的臉,用唇咬住他頸上的環形墜子——那是子涵特意定做的,他二人各有一個,吊墜的裏麵刻著兩人名字中末一個字的首字母縮寫——聽禾可的呼吸聲和自己交溶,看那人一對黑漆的眸子此刻因情熱而變得朦朧潤濕,他會悄悄在他耳邊說:下輩子也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