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歌躺在冰冷的琉璃地板，像個嬰兒，睡得那麼沉，蒼白的麵容上還掛著淺淺的笑。
    他一定在夢裏看見大片大片的紅色蓮花吧！
    關上了那道厚厚的木門，我吩咐所有的侍從都不得打擾他，然後我坐在皇城最高的高台，等待那個帶給我一生恥辱的男人。
    王坐在我的身邊，微笑的看著我，我為他斟酒，一杯又一杯，但是那不是毒酒，不是我賜給夜歌的那杯毒酒，因為隻有夜歌才可以喝到我精心釀製的珍酒，盡管它有毒。
    王喝得很盡興，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他開始回憶，回憶從前，回憶那些不堪入眼的過往。
    “愛妃，你可知道，本王曾經殺了多少人才登上這個王位的嗎？”
    我舉起杯子送至王的唇邊，刹那間，心口仿佛被什麼堵住，鮮血飛濺，尖嘯刺耳，所有的一切在我的腦海裏飛轉。
    “愛妃，我殺了那麼多人，不但有自己的兄弟，還有自己的父皇，哈哈！你一定會以為我很殘忍吧，為了王位連自己的兄弟姐妹都不肯放過，很多人都這麼說我，盡管那些臣子不敢說出口，但是在他們心裏總是恨我的。”
    王已經喝得很醉了，他說了什麼也許醒來以後就會忘了吧，不過他永遠也等不到醒來的那一天了。
    “愛妃，其實本王隻是一個私生子，如果不是那個男人殺了我的母親，我也不會這樣瘋狂的報複，他說我是他眾多孩子裏最聰明最有野心的一個，他把王位傳給了自己最疼愛的太子，為了斬草除根，他盡然要殺了我，如果不是有母親拚死相互，我早就死了。”
    “那一次我發誓一定要他血債血償，終於我做到了，在太子沒有登位之前，不過這一切也要感謝夜歌，如果不是他，我根本無法奪得帝位，他一劍殺了皇上，毫不猶豫，當初我真的沒有選錯啊。”
    “你知道為什麼夜歌會那麼拚命的護我嗎，他那麼重情義，要他弑君，又談何容易。所以我偷偷在他酒裏下了一種藥，那藥無色無味，隻要喝下他，無論再怎麼堅定的人都會聽我擺布，他武藝超群，真是我的支柱啊！”
    “碰！”
    我聽見杯子碎裂的聲音，很清脆很響，就像那次夜歌落在我臉上的巴掌，支離破碎的心怦然碎成了千萬塊，即使滄海桑田，鬥轉星移都無法將它縫合在一起，我早該知道，夜歌不是如此無情無義之人，那麼冰冷的眼神本就不是屬於他的。
    “愛妃，怎麼了，你醉了嗎？可是本王還沒有說完呢？我本以為他清醒以後會殺了我或者拔劍自刎，可是我猜錯了，他不但沒有離開，而且決定留在我的身邊幫助我權傾天下，隻是至終我都沒有得到答案，究竟是什麼讓他可以放開一切繼續留在我的身邊，我答應過他，隻要攻下靈國，我便可以還他自由，讓他重生。”
    我的心在滴血，淚一滴滴滾落，落進夜歌最後喝過的琉璃杯裏，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十年前就死在皇城，死在那次昏天黑地的奪權之爭中。
    “愛妃，夜歌真的是一頭猛獅，你知道，今日他要我答應他什麼嗎？他要你，他要我答應他帶著你離開滄國，我怎麼可能答應他讓他搶走你呢，所以我騙了他，我告訴他，明日朕就把你許配給他，和他遠走高飛，他一定很高興的去找你了吧，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離開我，畢竟我那麼疼你，比誰都疼，現在我派去的殺手一定到了錦陽宮了吧，哼！什麼猛獅，還不是任我宰割的羔羊，每一個人都有弱點，他也不例外，等我殺了他，從此天下便是我們的了。”
    “愛妃，愛妃，你聽到了嗎，這個天下是我們共同擁有的，誰也搶不走。”
    我拚命的忍住心中的悲傷和無助，王伸手拉我，打翻了一桌的美酒，那一刻，我袖中的匕首悄然滑落，分毫不差，刺穿了王的心髒。
    他惶恐，痛苦的大喊為什麼，而我飛快的拔出了在他胸前的刀刃，滾燙的鮮血如煙花般瞬間綻放，我的眼角，一滴殷紅的血淚混雜著罪惡與屈辱的源泉，滴落而下。
    星星很亮，但沒有夜歌的眼睛亮，風也很溫暖，但沒有夜歌懷抱溫暖，我站在高台的邊緣，紅色裙袍如蝴蝶的翅膀瞬間展開。
    我微笑，燃盡了所有的華麗，我看見戈壁那端，盛開漫天的紅蓮，紅蓮之上翩翩白衣，我喊著夜歌的名字，一次又一次，我看見他對著我微笑，一如過往的溫潤和柔意。
    我躍下皇城最高的頂端，手中緊緊牽著一根金絲做的細線，線的那一邊一隻蝴蝶風箏在星辰閃爍的夜空翩翩起舞，舞出最華麗的姿態。
    那一瞬，我沒有告訴他，十年前夜歌救下了一位公主，我也沒有告訴他，從此那位公主叫做若惜。若惜，若惜，如若珍惜。
    我伸手，抓住了那一片紅色的雲，他站在天邊盡頭，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