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大漠的天色已顯出一絲倦意，慢慢昏暗起來。
    柳肆在前，秦鳶在後，不緊不慢地向城內的聖殿走去。
    估計是反抗軍根骨裏還埋紮著常年信奉紅玉教的習俗。多數士兵，隻是守著城門，卻不敢在聖殿裏走動。再加上秦鳶屠殺了所有守城士兵，整個聖教，成了一片鬼城，詭異非常。隻剩下這一紅一白的影子緩緩地移動著。
    真個聖教殿堂由西域特有的巨石鋪成，放眼望去，看不到一草一木。
    秦鳶走在後麵，抬起手，看著沾滿了幹枯血跡的手，笑道：“柳肆，也許還真如青雲山莊莊主所言。不知何時，我成了喜愛殺人的妖魔了。”笑聲裏，似在嘲諷。
    曾幾何時，自己發誓要變得強大，為了保護柳肆，也為了保護自己。再也不受別人的欺負，然後一起逃出聖朝。
    如今，隻要舉起屠刀，心中便喜悅異常。何時改變了？何時，自己成了這幅醜陋的模樣？
    也許如教主所言。
    她，是一個天生的殺手。
    柳肆沒有回頭，“是又如何。這個江湖，總該為過去所做的付出代價。”
    柳肆的骨子裏，天生少了一絲憐憫和人情。就如同他缺失的記憶一般。對他而言，全天下之人死絕了都與他無關。若這個江湖都針對秦鳶，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在秦鳶身邊。
    柳肆不是什麼善類，他不懂得人情冷暖，也不會去指責秦鳶的對錯，隻是這麼默默地守在秦鳶的身邊，毫無保留。他，是秦鳶的劍。
    柳肆永遠記得，秦鳶在兒時一夜哭著醒來，渾身顫抖地抓著柳肆的衣袖，臉色慘白，一句完整的話都無法說出。瘦弱的仿佛隻要一擰，就可以把她揉碎。
    秦鳶在兒時不停地在做一個噩夢。魔教血洗朝夏城，自己的姐姐數人被淩辱而死，死時，被挖了雙眼，毀了容。父親五馬分屍後，做成了肉圓，連帶著姐姐的眼睛，一起強硬地塞入了母親的嘴裏，母親嗚嗚地叫著，滿眼的仇恨和絕望，撕心裂肺。卻還是被不停地塞。
    柳相心在笑，他身後，自己父親曾經的好友們，江湖的名門正派也在哈哈大笑。
    這是夢？這是現實？秦鳶已經無法分辨，隻記得自己縮在草叢裏，被一個少年按置著，被捂住的想要叫喊出來的嘴。眼淚嘩嘩地往外淌出。
    鳶鳶，別出聲。別出聲。
    少年強壓著她的嘴，手卻也在顫抖。
    鳶鳶，我們要複仇。不惜一切代價複仇。你要活下去，我們要活下去。
    但這個夢，也最終成了模糊的記憶。
    兩人踏著這石麵地繼續走著，不久便已走到了聖殿的大門，大殿的門空無一人，沒有任何阻礙地已經進了殿堂。昏暗的殿堂中，隻有沿路的燈燭透出星星點點的光芒，寬敞的大殿中央是一把奢華的石椅，上麵坐著一個女子，被捆綁了雙手雙腳。而石椅周圍，有十幾個人站在裏麵。想必是這座鬼城最後的餘孽吧。
    殿中人聽到了腳步聲，回過頭來看到了柳肆和秦鳶，詫異之後神情竟然再次沉穩的下來，直到秦鳶走到他們跟前，人群中，一個穿著西域民族服飾的老人走了出來，神色沉穩不動聲色，抱拳道：“想必二位高人便是聖朝使者了？”
    他似乎非常的冷靜，其實不然。與其說冷靜，還不如說是絕望。
    近千的勇士們，非死即傷。有些則僥幸逃走。
    站在他們眼前的，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而是——羅刹，妖魔，不可戰勝的魔鬼。是壓倒性的力量，麵對這種力量，所有的反抗都成了無謂的掙紮。
    與老人的沉穩相對的，幾位中年漢子都臉色蒼白，默默地站在將軍身後。
    秦鳶沒有理睬他，反而在殿中寶座上被捆綁的少女身上停留了視線。那個少女看似未滿二十，容貌清麗，端莊嫻雅，雖被綁在石椅上無法動彈，卻依舊不動聲色，沒有絲毫狼狽，一身潔白長紗，好似飄飄欲仙。
    秦鳶看著那女子道：“想必那便是紅玉教的聖女，朵裏耶娜了？”
    老人點頭：“正是。”
    聖女並沒有說話，清高地抬著頭。
    “你便是東方之妖孽，曼珠沙華？”聖女金色的瞳孔凝視著秦鳶，花白的頭發垂落在地上。“嗜血之罪孽，無法磨滅之罪行，你為何來此？若沒有想錯，是為不死之軀而來？”
    秦鳶笑笑，“既然明白我的來意，我便也不多說什麼了。”再次看向老人，“這位老爺爺，聖女，我就帶走了。”
    老人的臉色有些僵硬，而身邊幾個中年以有些安奈不住，低聲道：“這位是奧薩耶將軍，不得無禮。”
    “將軍？”秦鳶有些驚喜地抬眉，嫣然笑道：“剛剛守城的夏宇龍將軍好身手，險些把小女子一掌拍死。不知道這位將軍又如何呢？”
    “聖女是不會讓你們帶走的。”老人背著手，冷冷說道。“我們都被聖女騙了，幾百年來，百姓都被操控在她手上，可這些，全全都是一個騙局！”
    “啊呀，竟然有這種事。”秦鳶裝作同情般的驚歎了聲，但表情隨之恢複得平靜如水，“所以？”
    “還不懂麼！我們必須給受欺騙的百姓一個交代！這根本不是聖女！”中年男子臉色漲紅地指著坐在寶座上麵不改色的女子。
    “這些，又與我何幹？”秦鳶眼謀裏閃過一絲不耐。“是給還是不給，前輩們能否給的回應？”說著，手虛晃了一下，數根銀針已夾在手中。
    老人冷冷笑了一聲，道：“聖女不老不死的秘密，可沒你想得那麼光彩，況且這是我們西域私事——”
    秦鳶卻根本不理他，抬起頭來，笑道：“這位姐姐，可否願意隨小女子去中原一遊？”
    “不必如此麻煩。你若想知道其中奧秘，告訴你便是。”聖女掃望了一眼青義軍最後的幾個人，道：“隻不過答應我一事。”
    “嗬嗬嗬，姐姐倒是真有意思，竟然還會談條件。”秦鳶也沒想到，竟然如此輕而易舉。咯咯地笑了，本不耐煩的情緒一掃而空，“這倒是件有趣之事。隻是，姐姐如此大方，自然是有條件的吧。”
    “懲治毀吾紅玉教名譽之孽徒，是我最後的要求。”
    聖女話音剛落，所有人嘩然。
    “別聽她的！她想要借刀殺人！”中年大漢失色大喊。
    而秦鳶卻毫不在意，媚笑道：“這等小事，舉手之勞。”
    說著給柳肆了一個眼神，柳肆抽出長劍，一個箭步數道劍光，幾個大漢已經倒在了地上，血濺三尺。剩下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氣，本以為隻有妖女神通廣大，沒想到連她的爪牙都高強到這等地步，幾個從武多年的老兵，竟然連他出手都沒有看清。但一愣之後，卻又都反應過來，老人和中年人都紛紛拔出劍，在這霎那間，又數到劍光閃過，連著最後幾人，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