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依舊麵無表情，仿佛連秦鳶的話都聽不懂似地，目不轉睛地盯著秦鳶。
    秦鳶下意識地握緊了自己的幹糧，有些緊張地把手往後伸，道：“我，我不會給你的。”
    但話說完，她突然聞到了血腥味，沿著這個蒼白的男那肮髒的衣服上看下去，卻發現那個男孩腹部的血已經浸染了衣服一大半了。
    “呀，你受傷了！”秦鳶有些驚訝地說，剛想伸手去，看到男孩那肮髒的衣服和人，卻又止住了。她是名門望族子弟，那挑剔和高傲自然是與生而來。看到這男孩又髒又臭，秦鳶就不想碰。
    再次無辜地抬起頭來，卻見男孩沒有責備她的模樣，依舊麵無表情。
    低頭看看那腹部的傷口，秦鳶一咬牙，還是用柴刀割下了自己一條衣擺，隨後把男孩的破衣裳解開。
    男孩的衣服很單薄，三下兩下就隻露出了慘白的皮膚，秦鳶瞬間紅了臉，要知道，她可是連冥炎哥哥的身子都沒看過呀。
    出生在江湖最大的勢力家族之一的秦鳶，雖然還不會武功，卻也懂許多醫療包紮的技巧。平時翻書，對那些藥草醫療更感興趣，也就記下了許多。
    很快，男孩腹部那一道三寸長的刀傷被女孩用紅綢給包紮了起來。而女孩本身華貴的紅綢長衫也被撕成了普通布衣一般的長度了。男孩也沒道謝，隻是默默地看著她處理完自己的傷口，一言不發。
    她再次坐到角落裏，剛坐穩，就看到旁邊的男孩已經拿起幹糧吃了。不禁一愣，忙撲上去，著急地喊：“不能吃呀，現在不能吃！”
    男孩被她拉住，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淡淡地問：“為什麼。”
    竟然，開口了。
    秦鳶道：“因為，因為你接下去幾日就要餓了呀。。隻有，一日的幹糧。。”
    “不餓。”男孩搖搖頭，指著房中其他的小孩。“他們有。”
    秦鳶看著屋中其他的孩子們，心中一冷，支支吾吾地說：“其他人也要吃的。”
    “殺了他們，再吃。”男孩仿佛再說一件平日的小事一般，帶著平靜的表情道。
    秦鳶害怕地縮了縮脖子，沉默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抬起頭。
    “我叫秦鳶，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搖頭。
    “不知道？”
    男孩點頭，道：“我沒有記憶。”
    真是可憐，秦鳶側著頭，道：“那，我就叫你小四吧？”
    “小四？”男孩念了一遍這又普通又簡單的名字。
    “是呀！”秦鳶笑著坐起來，說：“你是第四個走進這個屋子的，就在我之前。所以就叫小四吧？等以後，我再幫你想個好些——”
    秦鳶突然愣住。以後，他們還會有以後麼？也許十天中，自己和他，隻剩下兩具屍體了。
    這麼想著，又開始害怕，秦鳶的眼淚再次從眼眶中咕嚕咕嚕地冒出來。
    “小四。”男孩點了點頭，又看秦鳶哭了，本來麵無表情的眸子裏也閃過隱隱約約的驚訝。“你哭了。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就要死了。。我怕。。。”秦鳶抹著眼淚。
    “你想活下去麼。”男孩沒有動，隻是淡淡地問。
    “我想，我想回去找冥炎哥哥。。我不想死，我怕。。。”
    男孩看著哭泣的女孩，嘴角勾出仿佛安慰的笑意，很淺很笨拙，卻很溫柔。
    “我會讓你活下去的。”
    生死是件麻木又無意義的事情。殺人，或者被殺死。對毫無記憶毫無價值的他來說，隻是多一天少一天的區別罷了。沒有無意義。
    他想讓眼前這個女孩活下去。本如死水般沉靜的心，看著女孩的眼淚而起了波瀾。當時的柳肆，還不明白這叫什麼。
    三日就這麼過去了，絕大多數孩子都還是善良的，他們忍著饑餓，握著那一小袋幹糧。每個人都明白這是自己保命的稻草。渴了，就割自己的手，喝血止咳。但是，還有一小部分的孩子，最終忍受不住饑餓的折磨，吃掉了幹糧。少了幹糧的他們，把目光投向了他人。
    就在第四日清晨，秦鳶被尖叫聲驚醒。爬起來一看，一個孩子已經被斷頭，在昨天晚上已經死去了。卻不知道凶手是誰。
    柳肆也餓得不行了，在第一日吃光了幹糧的他，目光裏泛出一種殺意，他轉著柴刀，盯著每一個手中握著幹糧的孩子。
    秦鳶不想讓柳肆殺人，便把自己的半包糧食分給了他。才勉強讓柳肆停手。而秦鳶，則把剩下的半包留下了。
    第五天，又有三個小孩死去。一個胸口被刺穿，兩個被亂刀砍死。剩餘的孩子們，都如饑似渴地爬在那三個死去的孩子身前，瘋狂地吸著他們的血。這一次，是兩個小孩聯合著殺的人。他們不再遮遮掩掩，刀上血跡斑斑，房間裏屍臭撲鼻，讓人作嘔，他們把三個孩子的糧食分了，又一次把目光投向剩餘的孩子們。
    那個美麗的男人說了，十日之後，這個屋子中隻許走出一人。否則就全殺了。既然不殺也是死，殺人卻能得到一條生路，為何不殺呢。而且若現在不殺，糧食就會被吃光，到時候，誰都活不了。
    那兩個殺掉了三個人的小孩，專找餓得虛弱了的，或者手中有糧食的孩子。而這兩點都符合的，就是軟弱善良的秦鳶。
    孩子們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單純與善良，有的隻是求生本能，或者在殺人之後嚐到的快感。他們要活下去，所以就要殺人。
    那兩個孩子笑著逼近了秦鳶，手中沾滿了血的柴刀在昏暗惡臭的屋中閃閃發亮。而周圍的其他孩子們，卻誰都側過了頭，不再看下一個犧牲品。
    秦鳶驚恐地縮在角落裏，之間其中一個孩子的刀即將落下的時候。血飛濺到了秦鳶的衣服上。她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看到眼前那個將要殺掉自己的孩子還保持著可怕殘忍的笑容，倒在了自己的身上。而那個孩子的血，則濺在了秦鳶的衣裳上，臉上，牆壁上。秦鳶舔了舔嘴角的血。
    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