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沉默，他想發火，他想反對，他想轉身就走，可麵前瀕臨死亡的人，卻不是說拋下就拋下的，這個人給過他生命。
    季風的痛苦，季風的掙紮，這種痛苦天辰何嚐不明白？隻是明白了又怎樣，還是分開了，而且堯山派關係的不是他個人的兒女私情，而是許許多多人共同的生命，這就是痛苦的所在，因為命都不是自己的。
    “炎琪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嗎？”
    季風還在想著掌門的事情，聽到師公說話，卻沒聽清楚，“什麼？”
    “炎琪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嗎？”天辰師公又說了一遍。
    “師兄······師兄他······，可是我不愛他。”季風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直接了當地說。
    “炎琪他，是一個好孩子，這麼多年他愛的深沉，愛的辛苦，他的那點心思，那些關於你的心思，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主要關於你的事，他都比你自己還要敏感，還要掛心，那個傻孩子，他這一生真是愛慘了你，又愛錯了你。”天辰師公渾厚的聲音在這寂靜的石窟中蕩起。
    那隻是一場華麗麗的錯誤。
    季風低著頭不說話，他又能說些什麼？
    愛不愛全由不得自己了，季風不敢開口講話了，說得越多，便傷害越深，所以沉默，所以無錯。
    “季風，你不愛他，不是你的錯，就像當年的我一樣，明知道那是錯的，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愛了，有那樣一個人一直愛你，而你卻無法回應他，愧疚之心是理所當然的，內疚卻不愛，一直拖下去，始終不能解決問題，找個時間內和他把話說開吧，斷了他的念想，絕了他的情緣，對你對他都好，他傷心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是一輩子，都不得而知，隻是再也不會絕望又希望的活下去了，那種生活如同煉獄，生不如死。
    季風啊，不管你愛不愛他，都親口告訴他，他能等你愛你一輩子，即便知道你心有所屬，可還是甘願默默愛你，深愛的人注定都如此悲傷，不過你實話告訴他，他總會好一些。”
    季風道：“我明白，師公，炎琪師兄，他對我真的很好，那份好我一輩子也還不起，是我，是我對不起他。”
    天辰看他一眼：“風兒，你出去吧，掌門的事我會給你時間想通。”
    季風頷首，將天辰師公放好之後，便轉身離開，一次他沒有看到，天辰眼中的淚水，和輕輕地一句話：“風兒，對不起······”
    明明自己當你也是被逼如此，明明痛恨的要死，可是到頭來，還是要這樣的循環。
    生生不息。
    這樣的孽債，到底什麼時候才是結局呢？
    什麼時候才有一個完滿的結局？
    可惜，可憐，他沒有，季風，也沒有。
    季風突然有種窒息的感覺，有什麼東西壓在心口，他看得見，卻無能為力，觸手不及，真的······真的要做掌門嗎？
    當然不，他第一反應便是這個，可是他不願意，便能像以往那樣灑脫的一甩手嗎？現在有些明白，以前的任意妄為，全都是別人眼裏的遊戲，他們看著，自己演著，他不是真的心無掛礙。
    師公說的那個故事，是想表達什麼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們都愛過，一樣的，他們愛得也是那麼深，最後不也沒有在一起嗎？
    相愛感天動地卻沒在一起的人，數不勝數，他們，他們還有他們，不過隻是紅塵中的一隅。
    該怎麼取舍，雖讓自己考慮，可是在已經鋪好的道路，就在眼前，竟是連拒絕都沒有辦法了。
    現在季風真希望，能有兩個自己，那就沒有這些煩惱了。
    若是那暴躁的家夥，知道自己當了堯山掌門，應該會殺了自己，因為走時明明說過會回去，可是······可是現在卻是不能了。
    回不去了，心回得去，身體走不了。
    這個決定，生生的撕裂他的心，他若想走，便沒人能攔得住，可是那些攔住自己的，卻是他一個也不願傷害的，他能離開嗎？
    很顯然，不能。
    季風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這一生也就愛了那麼一個人，可是上天卻好像無論如何也不願他們在一起似的。
    他們的愛情，真的就難以永恒嗎？
    乍暖還寒的月光，雙雙對對的鴛鴦，清風吹過竹葉，沙沙的作響，季風站在窗口，他不難過，因為他的心，此時仿佛已經不會跳動了。
    心都死了，還有什麼值得掛懷的？
    哀莫大於心死。
    可惜季風的心，卻還是跳動著。
    哀莫大於心不死。
    天下間，季風知道有很多人寂寥，有很多事由不得自己，明明是自己的命運，卻不是自己掌握得了的。
    什麼舉世無雙，什麼風流倜儻，什麼壯誌淩雲，統統都是虛假，統統都是廢話。
    他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甚至連普通的男人也不是。
    普通的人至少，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而他卻不能和······他的楚楚子凡，長相廝守。
    一遍一遍地念著他的名字，楚楚子凡，楚楚子凡······
    盤旋在漆黑上空的聲響，是不是為他們難過的嗚咽？
    幸好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一百年後，誰都沒有。
    沒有他，也沒有楚楚子凡。
    要不然幾百年，幾千年的分離，他一定會瘋，一定會狂。
    真的，寧願一起死。
    可是不管怎樣，世事如何變遷，他是真的愛他，為他守候一生。
    隻是他還會原諒他嗎？
    原不原諒，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我愛你，楚楚子凡。
    愛你啊。
    流光一瞬，浮生千年。
    遠處的青山，整個被黑暗吞沒，再也看不見，正如此時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