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一下子驚醒了，倒不是萬俟初昀吃桃子這件事有多麼的恐怖，而是萬俟初昀舔著嘴角忽閃著眼睛的行為實在太驚悚。
    用桃夭簡單的詞彙來形容，一個字——色，兩個字——變態。
    桃夭在明媚的陽光下想了很久很久，絞盡腦汁的回憶終於換來了恍然大悟。
    還好還好，那不是萬俟，而是昨晚看到的男人和女人的結合體，舔嘴角的邪魅男，眨眼睛的妖精女，如魔如妖的兩個人，桃夭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夢亂了套，萬俟初昀就合該是那要被吃的桃子，而不是那吃桃人。
    昨晚他要是晚來一步，萬俟多半就要被那兩人……怎麼了？桃夭的眼睛閃過疑惑，他說不清楚，卻大概知道那是一種欲-望，一種仿佛要吃人的欲-望。
    桃夭還不知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欲-望，俗稱情欲。
    不管他的真實年齡是多少歲，他所擁有的還是一顆堪比孩童的心，他隻會用最簡單的詞彙形容自己的感覺，比如喜歡就是喜歡，喜歡萬俟；討厭就是討厭，討厭昨晚看到的男女。
    雖然說不出理由，但是這時的桃夭不會反思到底是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情緒？
    朦朧美之所以這麼被人稱讚，就是因為你想要那團朦朧是什麼，它就是什麼，桃夭在沒人知道的情況下，擅自作出自己的答案，那兩個人一看就麵色不正，不是壞人是什麼？
    似是而非的答案，也許說服不了別人，但是足夠應付一個簡單的頭腦。
    解決了本就不想糾結的問題，桃夭在床上一躍而起，把剛剛進門的萬俟初昀嚇了一跳。
    “萬俟，早。”桃夭剛睡醒，精神飽滿，整張臉神采奕奕。
    萬俟初昀作勢看著外麵的日頭，秋日高照，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這樣的好天氣，同樣適合出行和送別。
    “早”，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微笑道：“早飯都錯過了，還不餓嗎？”
    “還好”，桃夭摸摸肚子，倒不是真餓，抬頭看到萬俟初昀正在換衣服，黑色的將軍府，那是上朝的服飾。
    “你去上早朝了？”難得桃夭自己會首先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傻，可是這不是重要的，桃夭幾乎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昨晚那個男人呢？”
    萬俟初昀愣了愣，桃夭的話太貿然，太沒頭沒尾，他遲疑道：“是說九王爺？”
    “嗯，就是他！”昨晚桃夭有聽到這個“九王爺”詞語，他立即緊張道：“今天他也去上朝了嗎？”
    “沒有，九王爺今天沒去”，萬俟初昀疑惑的看了桃夭一眼：“怎麼了？”
    怎麼了？桃夭一時半會兒也講不出一個為什麼，倒是那好奇心又上來了。
    “萬俟為什麼他可以不去，你就一定要去早朝呢？”
    “因為這個江山姓越啊！”萬俟初昀在心裏歎息，到底還是沒說出來，好奇是好事，但是他不希望桃夭的眼睛染上因為了明而產生的憤怒。
    而更多的是，要解釋江山姓越和上早朝之間的聯係，當對象是桃夭時，將是一個龐大的任務。
    吃午飯的時候，桃夭還有些鬱悶，這是萬俟初昀第一次逃避他的問題，這無疑讓若隱若現的差距感變得具體起來。
    人類果然是複雜的，淩晨時分他們還在大街上吹著冷風都要暢談朝陽的美好，而現在吃著可口的飯除了一覺發現睡遲了的羅伯會囉嗦兩句外，餐桌上一片寂靜。
    這無疑對喜歡熱鬧的桃夭而言是一種折磨，他偷覷萬俟初昀的結果就是，被誤會的男人夾了大大的一筷子菜。
    “多吃點。”
    桃夭趕緊悶頭扒飯，卻食不知味，他想跟萬俟初昀說話，可是對方的眼角眉梢都帶著淺紋，看起來嚴肅的可怕。
    萬俟在想什麼？桃夭突然很想知道，是關於昨天的事情嗎？還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萬俟都不愛笑了，而且夾給自己的都是他最討厭的胡蘿卜。
    桃夭開始覺得別扭起來，筷子動得越來越慢，心不在焉的結果就是，當萬俟初昀放下碗的時候，他的飯碗裏還是紅白分明，紅的是胡蘿卜，白的是米飯，被桃夭攪合了半天，成了一團團。
    “不想吃就不要吃了。”這樣的吃飯方式旁人看著也覺得難受，他本來想讓這個孩子養成良好的飲食習慣，挑食總是不好的，可是如今已經沒有時間了。
    “這是盼夏專門替你準備的”，桃夭詫異的看著萬俟初昀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小包裹，聽著他說道：“這本來是準備給你路上吃的，不過看來今天的飯菜不太可口，你也可以先吃點填飽肚子。”
    “小主子？”羅伯率先察覺到萬俟初昀的意圖。
    萬俟初昀點點頭：“讓許彪替我將墨雪喂飽，我一會兒送桃夭回去。”
    “啪”的一聲，是包裹落地糕點碎了的聲音。
    是委屈還是驚愕說不出來，桃夭顯然是忘了今天早上大哭著說想家了的人是自己，那隻是他的有感而發，他還沒想這麼快就離開，至少他沒想過，居然萬俟初昀這麼快就提出帶他回家。
    萬俟初昀有些懊悔，雖然他不懂桃夭到底是想家還是不想家，但是這個小家夥的淚水他是不想見了。
    “小桃，今天早上你還告訴我你想家了，難道你不想回去嗎？”萬俟初昀試著找出原因，桃夭臉上的不可思議讓他有做錯了事的感覺。
    桃夭很快點點頭，又搖搖頭，張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萬俟初昀更莫名了，正想再問問，許彪就闖了進來，報告墨雪已經喂飽磨著蹄子等待出發。
    萬俟初昀歎口氣，準備牽桃夭的手卻碰了個空。
    桃夭將手藏在身後，嘴唇抿得緊緊的。
    “小桃？”萬俟初昀正想上前詢問，半途一個身體插入，搶先者不忘奉送一個無奈的眼神，帶著不讚同。
    轉向桃夭時，一張老臉和藹可親燦爛如花。
    “唉，小桃別難過，羅爺爺最看不得孩子哭了”，不偏不倚的羅伯將萬俟初昀的目光擋得結結實實。
    “我，我才沒有哭”，桃夭努力睜大眼睛證實自己的話，他才不是孩子，才不會動不動就哭。
    “沒哭沒哭，是爺爺眼花了”，羅伯話音一轉：“咱們不管將軍說什麼，小桃想留在將軍府就留著，將軍想走就走，我們不管他！”
    桃夭一下子被逗笑了，萬俟初昀聽到這聲清脆笑聲，一呆之後腦袋裏靈光一閃：“難道你不想回家？”
    桃夭的笑聲戛然而止，萬俟初昀的心揪了起來。
    背對著著他的羅伯額頭青筋直跳，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實嗎？他以為小主子已然成熟，沒想到連一個小娃娃的心思也搞不懂。
    羅伯不知道早上的事情，也不會知道戰場上都是直來直往的殺意，人心的猜測哪還會轉個彎。
    萬俟初昀不理會羅伯憤憤的眼神，他算是明白，小孩子大概都是這年歲的老人的死穴，羅伯會對他一呼百應，卻不會用笑容泛濫的臉麵對他。
    “小桃，告訴我，你想回家嗎？”這麼段時間足夠讓他找到自己忽略的地方，於是補充道：“我不是在趕你，將軍府裏的人都舍不得你，可是你還有家人，你的家人會擔心，你也是知道的，是嗎？你的那些姐姐們……”
    “姐姐……”桃夭有些失神，呢喃不自覺出聲：“我想她們，可是我還不想離開。”
    “為什麼？”萬俟初昀不知道自己問這個問題的目的，他繼續道：“是覺得京城這個地方繁華熱鬧嗎？”
    “不……”京城的繁華對於他而言和山腳下的熱鬧沒有什麼不一樣，思緒萬千中桃夭隻來得及抓住一點，他拉住萬俟初昀的袖子，神情誠懇：“萬俟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
    “比你的姐姐們還好嗎？”
    桃夭靜默，他想說姐姐們不是人，可是萬俟初昀一定又會對此一笑置之。
    “萬俟不一樣了。”桃夭訥訥地放開那隻手，平常習字的時候他也會被問問題，可都不會像今天一樣給他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即使同樣是在微笑，卻總覺得疏遠。
    “沒有不一樣，隻是桃夭總是要離開，而離開總是令人難過。”
    是這樣嗎？桃夭偏頭：“萬俟是因為桃夭要離開所以難過嗎？”
    “嗯，難過，可是想到桃夭的姐姐們會擔心，再留下桃夭我會覺得罪過。”
    最後一個話音還在嘴邊，一雙小手捂住了萬俟初昀的嘴巴，桃夭不夠高，他幾乎是飛速著爬上椅子，去阻擋兩個字的發音。
    “不要這麼說”，桃夭急迫道：“萬俟沒有犯罪，沒有犯罪。”
    他的目光沒有看著萬俟初昀，而是看著房頂，把那一層建築物去掉，萬俟初昀也許會更明白這個舉動的含義。
    言中有靈，說過的話上天會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