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鍛煉的態度氣勢怎麼能讓人不信服？不過桃夭不是激動的士兵，他有著每個小孩子都有的本能——給個竿子就能往上爬。
    他指鼻子瞪眼，然後很大人有大諒地說：“原來你不知道啊！那我就不怪你了，不知者無罪嘛，但是你也不應該就這麼抓我，我雖然沒多少見識但是也知道隨便抓人是犯法的。”
    萬俟初昀哭笑不得，不過到底沒他理直氣壯：“私闖民宅也是犯法的。”
    “不”，桃夭拍拍柔軟的床鋪，倒是也不介意是不是被抓住的狀態，躺下打了個滾樂道：“現在我也住在這裏，進自己家怎麼算得上私闖民宅呢？”
    萬俟大將軍再一次次華麗麗得暈了，看了看桃夭身上的輕紗料子絕對不錯，腦袋轉了一圈上來個念頭，於是試探道：“你是羅伯的孩子？”呃……，其實看這歲數，他更想說孫子。
    “蘿卜？”桃夭顯然是誤會了，一張小臉上盡是不解：“我不是蘿卜的孩子，蘿卜難看死了，味道也難聞死了！”
    萬俟初昀一個頭兩個大，不過問題確實得到了解決，看這反映就知道又猜錯了，他索性老生常談：“你到底是誰？”
    桃夭有些猶豫，好在不再警惕，輕聲道：“我能不能不說？”
    “不行！”萬俟初昀斬釘截鐵，打保證：“你就告訴我一個人，我以我的名譽作保證絕對不告訴外人。”
    桃夭皺起了肉肉的臉蛋，萬俟初昀在也不著急，麵前的小家夥明顯已經是甕中之鱉，他放出恰當的誘餌：“你告訴我你為什麼在這裏？你不是壞孩子每天晚上都闖入我房中是不是有什麼苦衷，你告訴我，說不定能幫上你。”
    “真的？”最後一句顯然說到了點子上，桃夭的眼睛一亮：“你不能騙我！”
    麵對著那麼純真的眼神，萬俟初昀發現要下承諾並不難，他本無意為難，何況桃夭實在可愛，這麼一雙不懂世事的眸子實在藏不了什麼陰謀。
    有了這個保證後，桃夭顯然鬆了一口氣。
    他想了兩下，大大的眼睛透露出狡黠之色：“我是桃夭，我不是人……”
    萬俟初昀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半天說不出話來。
    如果不是人，是什麼？想到那神出鬼沒的行蹤，難道是妖精不成？桃夭桃夭，還當真是桃花精？
    萬俟初昀自是不信，桃夭言行舉止古怪，技藝高強是隱士高人的弟子，這樣一樣可以說得通。
    根據之前的觀察，桃夭是率直的，應該不會撒謊，難不成從小被灌輸了什麼奇怪的思想不成？
    萬俟初昀難不準，為了避開不必要的爭執，他打算換個方向下手，於是問道：“你是從哪裏來的？”
    桃夭眼睛裏露出思念之情：“我生長在有很多很多桃子的地方。”
    萬俟初昀靈光一閃，他回來去過的地方屈指可數，很快想到：“桃縣？”
    “嗯，有好多人是這麼叫的？不過……”桃夭搖頭：“那是山下，我住在山上，大家都叫它‘桃山’。”
    桃縣，盛產桃子的縣。桃山，長滿桃子的山，真是簡單明了，都不會有異議。
    萬俟初昀總算明白了這一個月以來的“異遇”是在那招惹的了？就是不知道這禍是怎麼惹得？
    時機恰好，他從一旁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證據”，找到了罪魁禍首，上麵稚嫩的罵詞也不是那麼可惡了。
    不過罪魁禍首顯然沒有被人人贓並獲的恐懼感，反而興奮的抓起了“證據”：“我認得這是我寫的，你們的字真難寫，我練習了好半天”，他抽出第一頁，又興衝衝從懷裏掏出如出一轍的白紙：“這是今晚的，你看看是不是進步了？”
    如果內容不是涉及到自己，萬俟初昀想自己是不會拒絕付出一個表揚的，可惜桃夭高興的小臉和紙上大喇喇的“壞蛋”二字實在刺激到他了。
    沒有得到讚揚，桃夭有些失望：“寫得很醜嗎？”
    “不”，灰心喪氣的表情顯然不適合那張朝氣蓬勃的臉蛋，萬俟瞬間沒了猶豫：“寫得不算好，不過每次都有進步。”
    “真的？”重新綻開的笑顏實在太美麗，萬俟怔愣了一下誠懇道：“真的。”
    就事論事，桃夭真的有進步，他又何必先記著舊恨？萬俟頓時覺得自己心胸又寬廣了些。
    失神隻是片刻，萬俟很快找到了談話的要點，他指著指上鬥大的字，“小桃你罵了我一個月，總歸有個原因吧。”
    桃夭看著他有些慚愧：“我可能是弄錯了。”
    “這麼肯定？”萬俟倒是有些好奇。
    桃夭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你，你是好人，不會是壞蛋，更不會是小偷。”
    雖然沒被少稱讚過，可以都沒有這一句“你是好人”來得震動，他是足智多謀的將軍，他是百年難得的朝廷重臣，這些誇讚建立在一次次的戰功上，台上的人嫉妒佩服，台下的人更加心甘情願的跟隨。
    可是現在有個人隻是相處了一晚就說他是好人，好人到底是什麼界限呢？
    縱使不用特意，萬俟初昀就可以嗅到自己一身的血腥味，自己的別人的，沾惹了一身，浸透了靈魂，死亡的氣息。
    他的臉變得鐵青，桃夭理解錯了方向，低下頭來：“對不起，我誤會你了。”仿佛才剛剛意識到自己受傷的一摞紙全是罪證，他小心的偷偷掖到身後。
    萬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表情下在偷笑，心裏在發苦。
    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是目的不存，那麼顯然他是自己見過的最厲害的對手，隻是三兩句話，居然就攪得自己心神不寧。
    縱使是這樣，實在調不起警惕，沒有沙場上血雨腥風，他能否在這個浩蕩的京城找到一個可以放鬆身心的地方。
    說不定不知不覺中，已經對這個小家夥抱有太多的期望，花費心力去撒網來成全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遊戲。如果自己有心，哪需要這麼多時間？
    也許從一開始，就覺得對方沒有惡意，每天一封泛著桃花香的信箋像是夜半的幽夢，而今天他終於抓住了闖門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