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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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刹鍾鳴。
男子身著一襲青衫,撐上一把油紙傘,款款走在煙雨間。長滿苔痕的石階因被雨水浸澆,變得愈發地難走。
他小心翼翼地一階一階走下。
忽地一隻烏色大鳥被驚動,自路側密密林間衝天飛去,留下一聲突兀的嘩響。男子心下微驚,一恍惚間,腳下打了個滑。
“小心!”
油紙傘輕輕地掉落在地,被風兒吹起,沿著古舊的老路滾了下去。
腰間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箍緊,他定了定心神,緩緩地抬頭看上去,便一下子被吸入了一雙黝黑深沉的眼眸。
風過,微寒。
老樹頭,原本怒放的花朵,被風雨打得零零落落。幾葉粉色花瓣,悠悠灑灑,飄落在了兩人的身側。
戰齊慕凝視著懷中的男子,眉眼如畫,微有吃驚的臉龐上沾上了一片花葉,細雨打濕了他的額角,一縷不聽話的頭發,調皮地貼在臉側。
“多,多謝兄台出手相救。”
青衫男子很快地回神,想要站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還被人死死地摟在懷裏。臉色微紅,他等待了一會,見對方隻是盯著自己的臉看著,便溫聲提醒,“兄台?”
戰齊慕俊朗的麵容上露出一絲笑意,他輕輕地低下頭,看著那雙霧氣蒙蒙的琥珀色眼眸,唇角漸漸勾起。
男子茫然地看著戰齊慕靠近的舉動,忽覺臉上傳來一抹溫熱,便頓時瞪大了眼。
“……沾到了。”戰齊慕呢喃般開口。
愣了愣,待男子看到戰齊慕唇間貼到的那一片花瓣,忽然明了。本是微紅的雙頰一下子似火燎燃,他猛地推開對方,有些驚慌失措地張口,便欲斥責,“你,你……”
“我,我怎麼了?”戰齊慕看到他有趣的反應後,戲謔般追問。
這人顯然是個練家子,男子費盡了氣力也掙脫不開,再聽到這般嘲笑,焦急之下不由怒罵,“斯文敗類!”
聞言,戰齊慕猛然大笑,嘴上回道:“這話倒是新鮮,不過……還真沒誰說過我是斯文人!”
暢快的笑聲,久久地蕩在山間,震得兩邊樹頭的花葉紛紛搖搖。
男子漸漸恢複了冷靜,找回了底氣,也不欲與這等人做計較,隻是冷著臉,低斥道:“放開!”
“告訴我,”笑聲漸止,戰齊慕深深地望進男子的瞳中,語氣忽發溫柔,恰似與情人低語般,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
“告訴我,我再放了你。”
這問話,好似一輕佻的登徒子。
情勢逼人,青衫男子便隻好認命,“在下名為林雲澤,字易滄,雁州梁璧人氏。”罷了,便冷言道,“可以放開在下了嗎?”
戰齊慕倒也說話算話,得到了對方的回答,便鬆開了雙手。
林雲澤立馬向後退了幾步,卻又被對方扯出了手臂,“你……”
“小心!”
怔了怔,他後知後覺想起這裏是石階道,剛才若非戰齊慕拉了一把,估摸少不得摔上一跤。雖然對方有些無恥,卻也連續救了他兩把。這一想,林雲澤臉色稍霽。
他又道了個謝,便抽回自己的手臂,小心走下石階,撿起滾遠的油紙傘。
撐著傘,林雲澤低頭看了看顏色變深的衣物,剛才這一出,身上被淋濕了,現在風一吹,愈發覺得冷了。
“哎……”戰齊慕跟上林雲澤,高高地挑起眉,“易滄,你不會看著我被雨淋吧?這深山野嶺的,也沒個躲雨的地方,這一路淋下去,明兒個準會得病。”
原本不想理睬這個登徒子,可是聽著對方的話語,林雲澤倒真有些猶豫了。這人看起來有些討厭,但確實救了自己兩次,他總不能看著對方在這三月天裏淋著雨回去吧?
何況,他還是看得出,這個人其實對自己並非存著歹意,倒似乎戲弄的心情更多一些。
“……你進來吧。”稍稍猶豫了下,林雲澤靠近對方幾許,微微地踮起腳,舉高了紙傘。
“那麼就多謝易滄了。”男人說罷,擠進了林雲澤的傘下,自發地接過了對方的紙傘,“我來。”
林雲澤默默地鬆開手,便繼續朝山下走去。
“易滄這是去哪?”
等二人到達山腳下,天徹底黑了下來,林雲澤聽到戰齊慕的問話,原本冷凝的神情鬆了下,這一路,對方再也沒有冒犯的舉動,還不著痕跡地替他擋去了部分風雨。
他便沒有隱瞞,“京城。”
戰齊慕腳下步子頓了下,遂笑道:“好巧!我也是要去京城的,現在看來今天是到不了了。這附近又是荒山野嶺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難找的很。”
林雲澤輕聲應了,心中有幾分憂愁。
男人似是感覺到他的低落,頓時話鋒一轉,“啊,我想起來了,從這裏往西去三裏地,好似有一座土地廟。”
眼下也無他法,林雲澤隻好跟著戰齊慕朝京城相反的方向走去。
雨夜,漆黑見不到一物。這一路,走得尤為艱難。
“你做什麼!”忽然被人握住了手,林雲澤心頭一跳,低聲呼出。
“山路不好走,我引著你。”戰齊慕說著,更是握緊那隻冰冷的手,“看你一副讀書人的模樣,吹多了夜風,怕要是得病的。”
猶疑了下,林雲澤到底是沒有掙開手。此後的路程忽然變得好走了許多,手上溫暖的感覺,讓他心頭似也籠上了熱度。
不知覺間,二人抵達了土地廟。
這裏來往的人不多,土地廟許久沒有修葺,看起來破爛不堪。
戰齊慕站在廟門口,低頭對林雲澤說道:“今晚隻好將就些了。”說罷,他放好了紙傘,很快收集起廟裏散亂的木柴。
不一會兒,小小的土地廟裏便燃起了一堆火。
走了一整個下午的山路,林雲澤又累又冷又餓,也顧不得地麵還很髒亂,便靠著火堆坐了下來,又從隨身包袱裏翻出了一點幹糧。分了點給對麵的男人後,他便先吃了起來。
“哎,易滄,你怎麼這麼冷淡。”戰齊慕笑吟吟地說道:“還在惱我下午的舉徑嗎?我那時隻是和你逗著玩的,你可別真把我當成了登徒子。”
林雲澤進食的動作頓了頓,複輕聲開口,“我知道。”這個人麵目剛正,本不似壞人,加上半下午的相處,他也漸漸明白對方不是什麼歹徒。
隻是他向來不擅與人交際,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聽了他的話,戰齊慕興致更好上了一分,“那便好,要是被你這樣的美人討厭上了,可真是傷人心的。”
聽著這輕浮的話語,林雲澤微惱地瞪了眼對方。
收到這沒有什麼氣勢的瞪視,戰齊慕哈哈大笑,“我好像忘記說我的名姓了!我叫戰齊慕,字無痕,京城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