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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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子一千年不疊,襪子一千年不洗,地一千年不掃,這才是男人真本色。
    “……打倒唐小翠……打倒唐小翠……”從我跟狒狒同寢,他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說著夢話,內容不變。
    “唐小翠是誰?”上鋪的陸奔突然很小聲地說,顯得夜更安靜。
    “他媽。”我翻了一個身,裹緊了單薄的被子。零下的溫度,凍得人直發抖,睡不著。
    “用不著這樣吧?真淒慘。他有這麼恨他媽,夢裏都不放過?”
    “誰知道。”
    “邱南飛,你唱首歌聽聽,我好冷。”
    “又怎麼了,被狗咬啦?”
    “你家才被狗咬了!事兒都過去了,別提了,我難受。”
    “騙熊呢。你還想她?”
    “想,我是真的喜歡她。”
    “那隻能怪你沒用,把持不住自己。”
    “誰見了喜歡的人還能把持得住,我拜他為師。”
    屋外寒風淒厲地撕聲嚎著,我說:“你下來,咱倆擠擠,先湊合著睡一晚。”
    “噢耶。”陸奔卷著被子爬上了我的床:“大師兄我來也。”
    “你被子怎麼這麼臭,搭下麵去!”我憋著嗓子說:“嗓門小點,還讓不讓大夥睡了。”
    “睡個屁,除了狒狒那睡仙在我們這冰窟裏還能睡著,我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劉路王響你們說是不是啊?”
    “……嗯是。”劉路答應了一聲,這小子沒睡也不出個聲,自閉。
    “王響呢?王響。”陸奔直起身板喊:“丫的,沒睡裝什麼裝,給哥哼一聲。”
    “陸奔你這個變態,被子臭死了,移下去!”動他娘的動,漏風。
    “憋著。”陸奔捏住我的鼻子不放:“我給你捏著,你睡熟了我放手。”
    “你個小賤人,我抽死你。”我翻過身,左手捏著他的鼻子,右手賞了他幾拳頭。
    “放手放手,大師兄放手。”陸奔露出他的招牌可憐相,“我的命好苦,三歲進了宮,五歲當了太監,然後曆經艱辛苦盡甘來14歲時當了大內總管遇到了咱們傾國傾城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邱貴妃……別打了別打,劉路快過來把他架走!邱南飛,你想謀殺啊!王響……”
    當太陽光輝灑滿人間的時候,大夥沸騰了,寢室外、場上的人都玩瘋了。
    陽光下,那些燦爛的笑臉,熠熠生光。
    積雪壓斷了樹枝,墜落在雪裏,無聲無息。
    這回換位置,我一個人坐在當中一組的最後頭,縱觀全班。老師要我做紀律委員,我在心裏無聲地笑,你是要我做我自己的紀律委員吧。
    行,我答應。我沉默了很久,才說。
    看著老師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我也跟著笑,笑得臉都僵了。
    老師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
    陸奔氣得站起來,李濤是什麼意思?他這不是拐著彎說咱不守紀律麼!誰不知道咱們三是一條繩子上的,小人!要說就說出來,他這樣不是諷刺人麼!
    班裏很吵,我一拍桌子,大聲說,誰要說話的,過來和我說。
    陽光這會變得稀薄,滿眼都是雪光。
    路上幾乎看不到人,雪化了,天更冷。
    陸奔和狒狒出去買飯了,也順便給我帶一份。
    我捂住被寒風吹疼了的耳朵,走在校園裏。學校不大也不小,最起碼也是鎮裏最好的學校,物以稀為貴。我們村距離鎮有十多裏路,走的人夠嗆,以前還可以搭順風車,現在……
    “……別碰,這是我的自行車……你們幹什麼?!”我偏過頭,看見劉虎高衝那幾坨屎在一牆角那兒搶一高個男生的自行車,看那勢頭,不到手是不罷休。□的,上回的賬咱還沒算完呢,今天逮著你,還能讓你跑了不成?
    “滾開!揍他!脫了他的褲子!”劉虎招呼幾個人就開打,還要脫那男生的褲子,那男生跌在地上又爬起,脫韁的野馬一樣看見人就撞就伸蹄子。
    有骨氣。我站在原地說:“劉虎,你就會做缺德事。”
    劉虎受驚了一般回頭,看見隻有我一個人,就得意了:“唷,怪不得我今天運氣這麼背,原來你這掃把星來了。”
    我說:“這是你人品問題。”
    劉虎一把摔了搶到手的自行車,啐了一口:“媽逼的,就你有人品!”
    我走過去,他退了一步,又上前一步。高衝還有幾個人想攔我,我抿著嘴掃了一眼,他們不敢過來。想攔我?開玩笑,哥我打遍全校無敵手的時候,你們不知道還蹲在哪兒摸泥鰍呢!
    我還沒走到劉虎跟前,他就先揮拳過來了。
    打架除了肖劍我還沒有輸給過任何人,肖劍那是學了武的,我呢,我啥都沒學,挨打挨得多了,也就不怕疼出手也利索。
    五對一。
    從沒想過,我會有被劉虎他們打得那麼慘的時候,我一直都瞧不起他們的。
    等到陸奔狒狒提著晚飯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被打得直不起腰來。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不是我打遍全校無敵手,而是我們三個人,打遍全校無敵手。
    睜開正在流血的眼皮,我看著他們笑:“嘿,我們是一輩子的朋友。”
    趕走劉虎他們那會天都微微黑了,陸奔狒狒架著我往寢室走,我回頭看那灑在地上的飯菜,眼皮疼得淚都流下來了。
    劉路王響看著他們架著的我,眼珠都快瞪出來了。
    “看什麼看,沒見過?不準在外麵亂說聽到沒有!”陸奔朝劉路王響他們大聲喊到:“把你們的熱水都提過來,快點!”
    我躺在床上,閉著眼,肚子叫得震天響。
    我們三掏出兜裏的錢,加起來還沒二百,還有一個月才放寒假,大冬天的怎麼熬下去?
    “我們家今年收成不好,我不敢再向我媽開口。”狒狒說。
    “我開不了口。”陸奔啞著嗓子說。
    “我好長時間都沒吃過大米飯了,都忘了那是啥味兒。”狒狒聲音都變調了,“我想回家,我想我爸,我想我媽,我想我姐,我還想我家那條大黃狗。”
    “我也是。”陸奔說,“我家沒有大黃狗,我想我家門前那棵樹,以前夏天掏鳥窩……”
    “對不起。”我說,“如果不是我,至少你們現在還吃得上大米飯。”
    “說什麼呢你?”陸奔拍拍我的胸膛,“你躺著,我去買燒餅,別亂招責任,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說得對!有句話絕了,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狒狒大聲笑。
    多年以後,我懷戀著咱們三曾經的兄弟情誼,呼吸沉重。那時候的日子陽光不夠燦爛,但我們的心還是在飛翔,簡簡單單地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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