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之係列之一錯眼(精簡片段版) 第三十六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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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風山隅,雲疏風柔,翠竹掩映之間,原本疏離的兩人如今隔案近坐。無衣師尹略微垂首,動作靈活地上藥包紮,一氣嗬成,紫色的發絲隨風飄起,靜靜地飄落在殢無傷手掌之間。殢無傷眼前忽然晃了晃,一絲莫名溫情泛起心間,感覺久遠之前似有相似,怔怔地望著無衣師尹輕垂半分的眼睫,一時之間恍惚失神。
無衣師尹仔細為殢無傷包紮妥當,抬頭觸及殢無傷失神的雙眼,頓時心慌意亂,立即重又輕垂眉眼,故作平靜地言道:“可以了……記住不能碰水……不能動武……”
“嗯……”殢無傷聞聲驚覺回神,也不知將師尹的話聽進去了沒有,隻是直覺地應了一聲,隨即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視線觸及指間纏繞的一縷紫發,不知怎麼了竟然再度瞬間失神。
師尹見殢無傷半天都沒有反應,默默地在心中歎了一下,收拾了一下桌案之上淩亂的物品,正準備起身,結果突然之間發絲扯痛了頭皮。
“唔……”一聲悶哼之下,師尹再次低頭細看,隻見殢無傷手指之間正捏著自己的一縷紫發,而當事人還在茫然失神,不知在想些什麼,於是再次感歎,無奈地輕喚出聲,“無傷……”
“嗯……”殢無傷心中驀然一陣蕩漾,立即回神清醒,下意識地鬆開手,正了正心神,習慣地冷淡而言,“何事……”
師尹站起身來,不著痕跡地撥回自己的一縷紫發,淡笑而言:“無事……你稍坐片刻……吾去準備香茶……”
言罷師尹正想轉身,殢無傷想也不想地起身,一把抓住師尹的手腕,隨即兩人一陣愕然,氣氛頓時尷尬非常,驚覺地立即鬆開手,殢無傷顯得有些不自然地側身而轉,刻意顯得十分淡定而言:“不用了……再過一會兒……吾便離開了……”
“那麼……好吧……”師尹略微沉吟,並未多言,卻又是一陣沉默冷場,一時之間濯風山隅安靜得無聲無息,甚至連風吹竹搖之聲也遠去無痕。
兩人心中各有所思,靜立沉默許久之後,殢無傷想起剛才踏入之時,師尹神情有異,似是心有擔憂之事,於是略帶關心而言:“吾方才見你眼神隱含憂心……似是心事沉重……”
師尹微微一怔,未加細想,直覺而言:“無事……吾隻是有些擔心初兒……”
“嗯……”殢無傷輕聲沉吟,乍然而聞的稱呼,讓他感覺略有陌生疑惑,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愣了一瞬隨即便明白過來,“初兒……劍之初嗎……”
師尹身形一頓,驚覺失言,卻並未有何異樣的感覺,心中十分坦然,稍加思索一番,如同往常一樣冷靜地言道:“嗯……吾以前習慣如此稱喚劍之初……”
殢無傷心中莫名感覺一絲不悅,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寒意,原本隱含一絲感情的冷淡語氣,此時聽之卻是不知不覺之間下意識地略感生硬:“劍之初為慈光之塔驚歎,吾與他論劍一戰,對他之武學造詣亦有所了解,若是有事也不必太過擔心。反而是你自己,吾感覺你之氣息還是略有異樣,你之傷勢為何總是反複不見痊愈,是否那株草藥效用不好。”
師尹心中微動,轉而想了一想,淡定而言:“不是草藥效用不好,而是吾尚未配藥服用,因為此草長於南方極熱極熾的火崖之上,藥性異常燥熱猛烈,必須以另一味極寒之藥中和其灼烈熾熱之特殊藥性,如此方能服用,否則以吾之身體無法承受其劇烈燥熱之氣。”
殢無傷情急而言:“你所需何物……”
師尹側目而視,遲疑了一瞬,平靜地言道:“吾……尚未確定……”
殢無傷毫不猶豫地直言:“你是不想讓吾為你去取藥……”
師尹身形一滯,心中一驚,心緒再起波瀾,盡量隱忍而言:“唉……你多想了……吾隻是不想欠你人情罷了……”
“此事並非人情,吾說過,你之傷勢,吾會對你負責。”
“為吾取得此草,責任便已經足夠,你有屬於自己之路,不必為吾停留,吾另有其他圖謀,亦會靠自己之能,不會再企求於你。”
“此事不同於一般……不能相提並論……總之吾必須……”
“不要再提此事,吾也說過,吾有神源護體,傷勢已經無礙,你之責任已了,如今不需要再為此事負責,等你左手傷愈,你與吾之間便是責任兩清了。”
殢無傷出奇地毫不介意,反而淺淺一笑,語帶深意地言道:“你之情緒起伏激動,卻在言語之間刻意隱藏,故作冷淡,另外你之眼神閃爍不定,此言並非出於你之真心。不過此刻吾對你十分訝異好奇,你不是一直希望吾能為你所用,現在吾自己主動要求,為何你卻拒人於千裏之外。”
“吾……”話音未落,裂心碎骨之痛驟然襲來,征兆似是極不尋常,師尹頓時身形一晃,痛得頭暈目弦,腳下虛浮兩步,眼看就要栽倒下去。
殢無傷頓時大驚失色,急忙伸手將師尹扶穩,極為擔心地關切詢問:“你怎麼了?”
師尹此時冷汗涔涔,渾身輕顫,真氣在經絡之間激撞亂竄,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如淩遲,一陣痛過一陣,直痛得說不出話,喘不過氣。猛然驚覺此次症狀極不尋常,師尹極力隱忍抑製,盡力冷靜心緒,不想卻是越來越覺得無力,隻能緊閉雙眼,軟軟地靠在殢無傷懷中。
心底深處驟然傳來一陣衝撞之氣,師尹驚覺大事不妙,尚來不及反應,極端禁忌之術頓時受到邪力猛烈衝擊,邪心大有衝破封印驚醒而出之跡。刹那之間邪氣籠罩師尹全身,眉間隱約閃現邪王印記,耳邊連續不斷地驚響深沉寒厲之聲,聽之不寒而栗,聲聲直擊心底,衝擊著師尹勉強維持的一絲微弱的清醒意識。
“吾之邪心……為何……”
“吾之邪心……為何……”
“吾之邪心……醒來……”
“吾之邪心……醒來……”
“吾之邪心……”
驚見師尹極不尋常的情況,殢無傷一時之間不知所措,隻能緊緊地抱住師尹不停顫抖的身軀,情急之下直覺地真情驚喚:“無衣!無衣!你究竟怎麼了?”
“無衣!”
“無衣!”
一聲又一聲深情呼喚傳入耳中,夾雜在邪聲之間,師尹似是有所感應一般,緩緩睜開雙眼,循聲而望,觸及一雙銘刻於心的熟悉眼眸,瞬間驚覺清醒,邪力立時減弱三分。就在此時,師尹掙脫殢無傷的懷抱,旋身而轉,盤膝坐下,靜下心神,默念禁術,開啟神源,硬是將蠢蠢欲動的邪王之心打回心底深處,平息封印。
稍作喘息,一切總算漸漸平息下來,情緒也漸漸得以穩定,心痛之症也得以緩和。師尹鬆了一口氣,冷靜思緒,暗暗細想,猛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瞬間煞白,盡顯驚恐之色,隨之心痛自責卻又狠絕果斷。
邪王之心!難道是戢武王,邪王之靈,怎會如此,戢武王之血脈,是吾之過失,初兒啊,當初吾便不該一時心軟,留下你之性命,看來一切因果必須由吾親手斬斷終結了。
無傷……此生是無衣負你……抱歉了……
“無衣……你怎樣了……”殢無傷見師尹氣息漸顯平穩,立即將人扶起,急切地關心詢問。
“無事……調息片刻便好了……不必擔心……”話音未落,師尹心神再次驚痛,喉間腥甜再也強忍不住,吐出一口鮮紅,灑落在殢無傷衣袖之上,襯著雪白的底色,異常刺眼。
“無衣……”殢無傷心中驟然一緊,傳來一陣鈍痛,隨即感覺懷中一沉,師尹無力地靠在他身上暈了過去。
殢無傷此時倒是極之冷靜,略微一想,將師尹打橫抱起,正準備抱他進屋靜躺,這樣才能啟動神源發揮療傷功效。
“放下師尹!”
一聲憤怒之聲傳來,隨之緊接著一道氣勁夾雜著殺氣自身後襲來,殢無傷立即側身閃避,氣勁擦著臉側劃過,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然後一道身影攔在他身前。
“是你!”殢無傷後退數步,穩定身形,定神一看,認出來人正是撒手慈悲。
換作平時,殢無傷絕對不會放過撒手慈悲,不過此刻他心係師尹傷勢,也無暇顧及其他,隱忍不悅之意,沉聲冷淡而言:“你!讓開!”
撒手慈悲一眼驚見師尹唇邊殘留的血跡,頓時憤怒非常,厲聲而問:“師尹!怎會如此?你究竟對師尹做了什麼?”
殢無傷無視撒手慈悲的怒氣,繼續壓下心中之氣,依然冷冷而言:“讓開!”
“你……”撒手慈悲眼神凜然,一步不讓,手按腰間彎刀。
殢無傷難得沒有動怒,冷眼盯著撒手慈悲,冷靜而言:“此地是他之居所,你是他之愛徒,吾不想在此地對你出劍,若吾出劍,你必亡無疑。”
就在兩人殺意一觸即發之時,片片紅楓翩然紛飛,一道雪青紫影化出而現,身後跟著一名白衣少年。
撒手慈悲一聲驚呼:“楔子!”
“嗯……”殢無傷一聲沉吟,感覺楓岫氣息溫和,並無異樣,於是壓下殺氣。
楓岫徑直走向殢無傷,隻是一眼,一顆心頓時沉入穀底,強作鎮定地立即言道:“這個時候還在鬥氣,先抱他進屋療傷吧,任何疑問待會兒再言,再耽擱下去恐怕你將後悔一生了。”
“知道了……”殢無傷聞言心中又是一陣驚痛,看也不看撒手慈悲,冷冰冰地應了一句,即刻抱著師尹進屋療傷。
撒手慈悲驚疑不解,還想上前阻攔,隻見楓岫揚手一揮羽扇,將撒手慈悲製住,隨即轉向赤睛言道:“赤睛!進去幫忙!放心!他不會為難於你!”
赤睛點了點頭,跟隨殢無傷進屋,楓岫也不解開撒手慈悲身上的禁錮之術,看著他冷冷地提醒而言:“不想你的師尹出事,你就老實地待在原地,什麼也別做,安靜地等著屋裏的人出來。”
撒手慈悲聞言立即收聲不語,盡管心中再如何不甘,師尹之事才是首要的,思及於此,情緒立即冷靜下來。楓岫看了一眼撒手慈悲,暗自感歎,不愧是無衣教出來的,控製情緒的能力一點不差。不過眼下也不是管撒手慈悲的時候,楓岫再次無奈地在心中輕歎,看著緊閉的房門,心中的擔憂一點一點擴大。
真是擔心什麼來什麼,事已至此,難道真是宿命不可違,非要無衣再次傾盡所有,如此一切才能得以平息嗎?邪王,邪王,為何過了一千多年,你還是如此執迷不悟,依然不肯放過無衣,難道還要讓千年之前的悲劇再一次重演,非要無衣再次以血祭劍,如此方能讓你徹底醒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