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昊仔細檢查了蕭辰的傷勢，還好不是槍傷，心中的緊張立即緩和了幾分，憑借自己以前所學的醫學知識與技術，處理這樣的傷勢對於他而言並不麻煩。在這棟房子裏住了這麼久，祁昊很輕鬆地就找出了需要的東西，熟練地為蕭辰處理好了傷處，隨後看了一眼此時躺在沙發上與自己一樣身高的某人，再抬頭看了一眼樓上，心中不免暗暗感歎了一下。
    祁昊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將蕭辰抱到樓上房間的想法，上樓去蕭辰的房間把被子抱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替蕭辰蓋好。就在祁昊替蕭辰掖被角的時候，視線不經意之間落到蕭辰脫下來的風衣上，心中猛然一沉，心跳瞬間漏了一拍。那件風衣的衣領上別著一枚精致的銀白領針，赫然是一隻展翅高翔的飛鷹，更讓人驚訝的是這隻飛鷹領針竟然與記憶之中的袖扣一模一樣。祁昊低頭看了看蕭辰，想起淩楓之前說過的話以及過往的一切，刹那之間意識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心裏反反複複地想了一遍又一遍，祁昊越想越肯定心中的想法，世上不會有這樣的巧合，既然如此，那麼當時不顧一切救了自己的人應該就是蕭辰了，換而言之，蕭辰應該就是“飛鷹”本人。假如蕭辰就是“飛鷹”的話，那麼所有的一切就很好解釋了，為什麼“飛鷹”總是能夠在第一時間得到軍統的指示，為什麼“飛鷹”總是雲裏霧裏如此讓人捉摸不透，為什麼蕭辰對“飛鷹”會絕對信任，為什麼蕭辰可以左右日方和軍統兩方情況，為什麼蕭辰出現之後就會頻頻出現“飛鷹”傳來的訊息。
    坐在蕭辰身邊靜靜地看著他，回憶之前的點點滴滴，細細地一點一點體會，慢慢地一點一點尋找。從黃埔軍校時期一直到現在，蕭辰那些貌似緊逼不放實則暗中相助的行為，祁昊不是沒有感覺，假如蕭辰真的就是‘飛鷹’本人，那麼他很有可能什麼都了然於心，也很有可能是在明知祁昊中共地下黨員的身份的情況之下或明或暗地出手維護，在那些有違立場的行為背後，還有那次意外之下的舍命相救，還有以往每一次針鋒相對之後沉默相視卻閃爍回避的眼神，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蕭辰對他是不同於別人的。意識到這一點，祁昊心中驟然一緊，一時之間驚慌無措，隨即搖頭否定，無奈地黯然輕笑，他們兩個人怎麼可能。
    “嗯……”一聲低吟拉回了祁昊的思緒，蕭辰緩緩地睜開迷茫的雙眼，轉過頭來張望，掙紮著想起來，卻沒有想到被一雙手扶住了，仔細一看，不禁愣了，“祁昊……”
    祁昊小心翼翼地將人扶好，讓蕭辰半躺半靠在沙發上，整理了一下被子蓋好，關心地詢問：“怎麼樣？你還好吧？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一點意外……不用擔心……”蕭辰淡淡地笑了一下，醒了醒神，意識到自己的傷處已經妥善地處理過了，襯衣也換過了，是誰做的不言而喻，於是很自然地立即向祁昊道謝，“謝謝……”
    望著蕭辰淡如清風的微笑，仿佛回到了英國倫敦街頭兩人第一次相遇的情景，祁昊一陣心跳加速，一時之間顯得有些緊張慌亂。視線故作隨意地飄來飄去，突然看見蕭辰額頭冒出來的冷汗，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分散注意力，祁昊立即打了一盆水，擰了一把冷毛巾替蕭辰拭汗，同時故意顯得很不在意地嘮叨解釋。
    “好歹同窗一場，同是黨國軍人，你受了傷，總不能把你丟在一邊不管吧，再說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倒黴的可是我，你們軍統局那些手段我可是心有餘悸。”
    涼爽的溫度觸及發燙的臉頰，感覺祁昊貼近自己的氣息，蕭辰一時之間不知所措，輕輕垂下眼睛不敢去看祁昊，腦子裏白茫茫的一片，也不知道怎麼了，隻是愣愣地茫然出神，至於祁昊說了什麼根本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蕭辰？”
    “蕭辰！”
    “嗯……啊……”祁昊突然拔高的聲音讓蕭辰回過神來，愣了一會兒徹底反應過來，抬起眼睛不經意之間對上祁昊那雙依然如昔的清澈眼眸，他的心瞬間突然急速地跳動起來，再加上原本受傷的緣故，頓時臉頰紅得就像一隻煮熟的龍蝦一樣。
    “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祁昊盡力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天知道他剛剛看見蕭辰那個令人遐想無邊的樣子，一顆心狂跳不止，心裏緊張得差點控製不住自己不知所措的情緒，抓著毛巾的手顫抖了兩下，硬是勉強抑製住了。
    努力平息自己驚慌失措的情緒，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蕭辰揚起了一貫的淡然笑意，慢悠悠地說道：“沒什麼……你……你剛才說什麼……”
    “那個……情報已經送出去了……淩楓打來電話說一切安好……”祁昊想了想，正事為上，立刻先把情況告訴蕭辰，順便轉過身去放下毛巾以此回避蕭辰的視線，免得自己尷尬。
    “嗯……”蕭辰輕輕地應了一聲，慢慢地站了起來，誰知一陣眩暈，腳下一軟立即就向沙發上倒了過去。
    “蕭辰……你幹什麼……”祁昊想也不想急忙攬住蕭辰，把他扶穩了，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於是立即關心地說道，“你想上樓就跟我說啊，我扶你上去吧，雖然你的傷不是那麼嚴重，但是也不能亂動。”
    “嗯……謝謝……”蕭辰半靠在祁昊身上，淺淺地微笑了一下，笑得很淡很淡，一時之間有些讓人看得不是那麼真切，懷疑眼花。
    “慢點……小心一點……”祁昊說著伸手取過隨意搭在扶手上的風衣披到蕭辰身上，望著蕭辰那雙滿含深意的眼眸，不知不覺之間竟然怔住了，僅僅瞬間，似乎很清晰地感覺出隱藏在蕭辰內心深處那份原本自己怎麼也無法理解的純粹。以前隻要一看見蕭辰那種一如往常的淡然微笑，祁昊總是會感覺很不順眼，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竟然越看越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兩人沉默相對了半天，氣氛有些尷尬，蕭辰似乎想起了什麼，於是找了一個借口轉移話題：“我都忘記跟你說了……那個……昨天來電……”
    “嗯？什麼？”祁昊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出於直覺地回應了一聲，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中統的聯係已經建立好了，你過幾天就可以回去負責相關事情的部署了，你很快就可以脫離我的魔掌了。”
    祁昊心中莫名一驚，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愫，似乎有點不舍，有點惋惜，還有點牽掛，不覺有些茫然失神地說道：“我現在……發覺……還是和你在一起……比較好……”
    蕭辰愣了一下，感覺祁昊有些異樣，心中驀然泛起一絲很不好的感覺，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心裏暗暗覺得自己有些太過在意了，不好就不好吧，也許這樣才是比較正常的，自從黃埔軍校時期開始，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覺就從來沒有好過，因此蕭辰刻意忽略了心裏的不安。
    很長時間的沉默讓蕭辰不知所措起來，想到自己還半靠在祁昊的身上，實在不知道他們現在這麼尷尬的情形究竟是怎麼回事，隻好再次尋找了一個借口打破這個讓雙方都感覺很別扭的氣氛。
    “祁昊……你……今天……是怎麼……”
    “我今天怎麼了？”
    “沒……沒什麼……”蕭辰輕輕地搖了搖頭，微微偏了一下眼睛錯開祁昊的視線，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沉默下來，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祁昊出乎意料地第一次沒有激烈地回擊蕭辰這種欲言又止的行為，眼神再次落在風衣領上那隻銀白色的展翅飛翔的鷹形領針，下意識地伸手輕輕地碰觸蕭辰的風衣，用拇指輕輕地撫觸著衣領上的那隻銀色飛鷹，看了半天也沒有說話。
    蕭辰順著祁昊的視線和手上的動作看過去，心中微微一怔，眼睛閃爍了幾下，有些不自然地輕輕一笑，淡淡地說道：“這枚領針上鑲嵌的這隻飛鷹原來是一對袖扣的其中一個，那對袖扣對於我而言有很特別的意義，後來因為一次意外少了一個，我就把剩下的這隻飛鷹拆了下來拿到金銀飾品店裏鑲嵌了一下，做成一個類似領針的裝飾物，小是小了一些，不是很顯眼，不過看上去還是很精致很漂亮的。”
    祁昊一時之間思緒飄忽，愣愣地沒有反應，眼神有些迷茫起來，撫摸著那枚飛鷹領針，下意識地輕聲自言自語：“其實……那次……救我的人……是你吧……飛鷹……”
    蕭辰聞言頓時心中一緊，身體輕微地顫抖了一下，不經意之間勾起了一道淺淺的笑意，掩飾了自己的情緒，故意沉吟了半天，語氣略帶幾分玩世不恭，在祁昊失神的瞬間冷不丁半開玩笑地輕聲喚了一聲：“祁昊……”
    “唔……”
    “我說……你這麼緊緊地盯著我看……不會是你嫉妒我長得比你英俊吧……”
    “哈？”祁昊一時之間反應有些遲鈍，慢慢地回過神來，意識到蕭辰剛才說了什麼，一邊小心翼翼地扶著蕭辰上樓，一邊故作極為不屑地諷刺起來，“我嫉妒你？不是吧？你也不想一想當初在黃埔的時候誰才是我們那一屆公認的第一才俊！”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眼睛向上望了望，蕭辰看似仔細地回憶了一遍，很確定地說道：“是嶽清翔！不會錯的！我的記憶力向來很好！”
    祁昊差點被這一盆冷水潑得一個透心涼，眼角抽了兩下，故作無奈地轉了轉眼珠子，感歎了起來：“當年黃埔軍校的第一毒嘴！果然啊！”
    “祁昊……你又記錯了……當年黃埔軍校的第一毒嘴……不是我……”蕭辰很難得沒有反唇相譏，反而順著話很自然地就說了下去，依然麵帶微笑，隻是笑得讓人感覺心裏有些毛毛的。
    “耶？不是你？難道還是我不成？”
    “不是……”蕭辰依然笑意盈盈，眼睛亮晶晶地閃過一道戲謔的光芒，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說道，“是……大……黃……”
    “當年大黃那一口咬下去……哎……”蕭辰故作驚歎地補充了半句，突然想起了什麼，愉悅地笑了起來，眉眼彎彎。
    祁昊很成功地又被潑了一次冷水，不過這次心情很好，仔細想了想，原來他和蕭辰之間並不是那麼一點也沒有讓人心情輕鬆愉快的記憶。
    “祁昊……我的被子呢……”
    “在樓下……你剛才醒過來的時候不是看見了……”
    “哈……”
    “蕭辰……你的身高與我相同……你確信我一定抱得動你……在上樓的時候……我們不會從樓梯上一起滾下來……讓你傷上加傷……”
    “呃……這……”
    “哎……我下去給你抱上來不就行了……你是傷患……別亂動……”
    “你確定樓下那張被子沒有沾到血跡……還可以拿上來蓋……”
    “呃……不……確定……”
    “那就別下樓了……換新的被子……”
    “嗯……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