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鍾毓聽到了寒夜有關於探春的消息，有了孩子了，自己突然從一個孩子變成了一個父親，所以，現在更要盡快的解決所有事情，至少等這個孩子出來之後，不能知道所有的事情。或者，這個孩子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無論是她還是他都會成為第二個如血，但是誰能保證若幹年後的這個孩子還能想如血一樣的隱忍，一樣的承受所有不屬於她的痛苦。
    “寒夜，探春最近還做什麼事情，”鍾毓有點擔心如血的境況，見羅成親了，那麼誰來給你未來，誰來給你一個家？不是湘竹，不是我，不是見羅，那會是誰？
    “這段時間還算是安靜，但是，有一段有關於如血的傳聞，在市井中傳言。”寒夜淡淡的大道。果真，有的人沉不住氣了。鍾毓看了一眼寒夜，“讓如靜出去做點事情吧。”
    “我來！”一個聲音傳來，如倩又一次翻進了窗台，眼神誠懇，“讓我來，”鍾毓看了看她，這個大事件下，卻是讓她成長了不少，但是，她要成為以後他的可用之才還有一定的距離。
    “你知道麼，我到現在都還沒有給你放什麼任務，隻是讓你在一邊看著，”鍾毓看了看寒夜，寒夜深邃的眼神收縮了一下，鍾毓莞爾一笑，“因為真正一個成大事者，是需要一個看著所有自己的棋子，親人，朋友，被人暗算，殺戮，明知如果自己能全身幫他，卻隻能為了成全一個更大的天下而放任其被人碎屍萬段，刨墳鞭屍，挫骨揚灰。”
    如倩一驚！“難道您和寒夜……”你們都經曆過這些？
    “修羅道……”鍾毓口中念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寒夜猛地一愣，臉色慘白，大滴的汗珠就下來了，鍾毓看著寒夜的反應，心中一黯，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到現在，十三年了，難道還是沒有辦法提及這個地方。
    其實，和冷霜清一樣，鍾毓和寒夜又何嚐不知道每一個皇室都有這樣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他們能說麼？
    “如倩，我要你看著如靜去做！”
    你是要我看著我的姐姐去死？
    不，看到的遠遠比死更恐怖！
    “求您不要！”寒夜掙紮著說。“這不是一般的人能承受的了的，您不是也……連您都不能，怎麼能強求別人呢？”
    如倩漸漸的聽懂了，她慢慢的站起來，走到寒夜的麵前，用一種不屬於她的冷靜和安然的態度說：“你看過什麼，”寒夜滿臉慘白，不斷的開始顫抖，逃避著如倩的眼神，如倩抓著寒夜的肩膀大聲喊著：“說！你看過什麼！”
    “說啊！”
    “軍妓，你知道吧，一個軍妓出現在一堆俘虜中，被人蹂躪踐踏，全身是血，當俘虜退去，上來的是一群餓狼……”鍾毓幽幽的說。
    “不要說了！”寒夜打斷了鍾毓的話，不能，不能再說下去了，回憶在腦海中炸開了鍋，誰說回憶是無聲的圖像，尖叫聲，笑聲，呼喊而來，而幾乎充斥著大腦且將將呼之欲出的卻是哪一隻血手，和那明知不可能卻依舊向天絕望無力的不能瞑目的雙眼。
    倏地，如倩轉向鍾毓，一句話都說不全了：“你，你……你也……看到了？”鍾毓冷汗也下來了，那不是什麼軍妓，那就是他的姐姐，那些也不是什麼俘虜，那些隻是最低賤的天閹之人，最後上場的也不是什麼餓狼，而是下了春藥的軍狼，而台上，貴族和紳士們一派祥和之氣。看著畜生和人交歡，給禽獸下了春藥……誰知誰是誰？
    誰都有不能觸及的藤蔓，而一旦被點中軟肋，著藤蔓不是將自己生生勒死就是將旁人生生勒死。
    寒夜的臉上越來越難看，如倩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像哄孩子一樣的安慰著發抖的他：“沒事了，都過去了，沒事了……沒事的……”
    “沒事的，都會過去的，毓兒是皇子，小夜是最棒的侍衛，沒事的，都會過去的……”心底最深處的那一份傷痛被緩緩解開的時候，那個聲音又在自己耳邊回響，是她，是姐姐的聲音，寒夜抬頭，看著如倩淚眼迷蒙，卻不放手懷中的他，他卸下了所有的偽裝，臉上黯然的留下了淚水。
    十三年了，我以為我自己不會在流下淚水，你死的那一天開始，上天就奪取了我流淚的能力，隻有傷痛，撕心裂肺的痛，痛的我汗涔涔的，卻也一點淚水都沒有辦法留下來。
    如倩，謝謝你，謝謝你帶回了我的淚水……
    如倩抬頭，看著鍾毓，這條路已經是她自己選擇的，那好，我選擇，我承擔後果，“我去，就是挫骨揚灰，我也去，也許這件事情最後隻有我一個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因為這件事永遠都不會出現在茜香國的曆史中！”
    至少讓我知道，上上下下為了這個局犧牲了多少人，財害了多少生靈，讓我真正的站在一個旁觀者得角度去看這件事，讓我隔著紗，看著所有人的各懷心事，爾虞我詐，互相利用猜忌，去看他們的可憐可恨可歎可悲。可是這樣的我，還算是個人嗎？
    你現在覺得你還是人的話，上一次就白跪了。我們早就在這條路上回不來了。
    “如倩，”寒夜站了起來，淡淡的說，“你變了，不過，謝謝你！”
    變了，是，從走上這個死局開始，哪一個人沒有變，所有的人都死了，皇上，太後，蝴蝶院落的上上下下，那場浩劫的所有後裔，那些你們所謂的有關的人統統都死了，所有的人都有自己消失的理由，或者按個什麼罪名，或者莫名的蒸發了，而天下太平，百姓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或一樣，卻殊不知著天下，早就不是原來的天下了，寒夜淡淡的那句話，像是什麼鑽進了如倩的心裏，她倏地明白了，“我命由我不由天，哈哈哈，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朕草菅人命，朕天下無道！”鍾毓大聲的說了出來。
    “不是的，”如倩苦笑，“或者，你這樣說，會舒服一點。”
    我會去的，看著他們去死，我隻是一個旁觀者，而你，你不一樣，你是這個天下的操控者，請你，不，求求你，給自己一點，理由讓自己強大，強大到沒有人能打倒你。
    如倩起身，站到了窗前，這個地方，大概不會再待多久了，她看看快被她踩出印記的窗欞，微笑著說：“聖上，您知道怎麼找到我的，到時候，我會出現的恰當好處。”
    一陣清風，那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鍾毓，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出來吧，你都聽到了，”如靜從梁上跳下，“她知道我在，她，”她也低下了頭，“她不想讓我擔心，可是這個世道，誰說了算呢？”
    是啊，誰說了算呢……
    鍾毓心裏一歎，“和你說的事情，你準備的怎樣了？”
    “都準備好了，”如靜抬頭，“您說過，要快。”都準備好了，隻等您一身令下，我就去死，死給如倩看，死給如血看，死給天下看。
    從那以後，如倩開始變得沉靜，做事穩重，如靜看得出她的心思，心疼她不得，原來的開心果，一夜之間有了如血做事的謹慎，認真的風格，又有如寧的銳氣和迎上的韜晦睿智，在夜深的時候她看資料時又如如清一樣寧靜而冷清，隻是每次看到師父蝴蝶憶的時候，會有片刻的失神，甚至，她流淚了，這個蝴蝶院落，好像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變得空空蕩蕩，原來五個人的臥談會，也沉寂了好久，五個人的浴房，五個人的案情分析會，五個人的熬夜，都回不來了一樣，還有那永遠都沒有辦法吃完的那一頓飯。而現在，如寧死了，如清也去了，如血的生死由天由人不由己，還有和活死人沒有什麼兩樣的自己。
    她笑了笑，保不住自己，至少還能保住自己身邊的人
    她看了看如倩的背影，好久沒有給你們做飯了，也許隻能等到下輩子了吧。
    但是，真的有下輩子麼？真的有的話，我寧願你們都活的不是這樣的日子。如倩，二姐把自己最後能給予你的東西都給你了，孟婆湯什麼滋味，血一樣濃稠的是痛苦還是歡樂，那一朵兩生花是開在忘川的這一邊還是那一邊，三生石上寫的是誰的名字，奈何橋是悠長還是曲折，待我且去看看。
    如靜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回頭看了看蝴蝶院落，眼神中無比的留戀，離開，真的，原來隻有死，才能離開這個地方，別人都知道自己為什麼死亡，哪怕像如血一樣是因為身份，而如靜，她的身份誰都不知道，也許她真的隻是一個過客，她真的就是一個犧牲者而已，她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卻安靜的像她從未來過一樣，她瞧了瞧自己的鞭子，最後一戰，就打的漂亮一點吧。
    但是，
    好留戀這個地方，怎麼辦，好想，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