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驟然失神的理智在沐雨那輕微的動作下方回過神來，為了掩飾短暫的尷尬，沐煌昀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咳~嗯。”
    “皇帝哥哥，我給你介紹下，這位就是燁熙，那邊的是若瑾跟若瀾，就是他們三人救的我。”
    沐雨乖巧地適時出聲，為自己哥哥解了眼前的窘況。
    帶著笑意的眼眸看向沐雨，輕點下頭。
    畢竟，自己在位數年，能讓自己出現這種失禮的狀況是少之又少。
    到底是久居上位的掌權者，沐煌昀在瞬息間又恢複先前那泰然自若的王者之姿。
    隻見他雙手作揖，麵向燁熙：“今天，我以雨兒哥哥的身份，謝過閣下的出手相救。否則，雨兒怕是要受苦了。”
    誠懇的語氣，就連帝王稱謂也暫舍棄未用，在在說明著，這個人間至尊真的是在誠心誠意地道謝著。
    看著如此動作的沐煌昀，燁熙臉上並沒有出現常人所有的受寵若驚，也隻是淡然一笑：“皇上不必如此，這是我該做的。”
    說話的同時也看向身旁的沐雨，那柔和膩人的眼神惹得人兒的雙頰緋紅不已。
    這一幕當然落在一旁，一直暗中打量燁熙幾人的沐煌昀眼中。
    詫異著那二人之間過於自然的相處，還有自家弟弟那從未見過的嬌羞神情，讓早知人事的沐煌昀心底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難道…？不會的，一定不是這樣的。
    強壓下心底的疑惑，沐煌昀理智地決定還是先弄清楚再說，他不想在一件事情未明朗化的情況下把它愈弄愈糟糕，更不想因此而傷到自己的寶貝弟弟的心。
    打定主意，沐煌昀選擇按兵不動，待明日再跟平日裏負責保護雨兒的暗影問過，看可有其它不妥之處。
    一旁的沐雨此刻並不知道，自己與燁熙那過於自然親昵的相處已經讓自己的哥哥暗生疑竇，並且在日後，更是自己這段刻骨銘心的戀情裏最大的阻隔。
    隨著一旁的大內總管指揮著婢女端上的一盤盤精致菜肴轉移了在座幾人的注意力，沐雨眼見席間氣氛已漸緩和，不由暗暗慶幸著：呼~還好沒出什麼狀況。
    “這是朕特意吩咐禦膳廚房為你們跟雨兒接風洗塵而準備的各式珍肴，不用拘謹，都起筷吧。”
    見菜式已上齊，沐煌昀自然的發話道。
    一眼看去，隻見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美味佳肴，或烹或煮、或蒸或煎，冷菜熱菜，小吃甜點，大大小小幾乎占據了整個台麵。
    “哇~好多好吃的，瑾，快~快。”最高興地莫過於在看到那些婢女手端托盤時，雙眼就閃閃發亮的饞嘴寶寶——若瀾是也。
    搖著若瑾的手臂，若瀾催促的撒嬌著。
    因著之前，皇帝已經開口讓人起筷，若瑾便改為一手摟抱著懷中人兒的纖腰，空出的右手拿起麵前的琉璃玉筷，麵無表情的伸出。
    “要這個、這個、那邊那邊…”伴著柔嫩的清脆童音，不一會，若瑾麵前的碗中，盤裏已經堆積了不少各式美食。
    見此情景，沐雨隻是對著若瀾寵溺的一笑，燁熙則是一如既往地縱容著若瀾。
    一旁的沐煌昀倒是看到那幾乎成了一座小山的食物，他不禁為那可愛的人兒擔心著
    ：這能吃完麼？
    過後的事實證明，真的能夠吃得完。因為那席上所有的食物，到最後幾乎進了那個可愛俏皮的若瀾肚中。
    “皇帝哥哥，來，吃點魚。”
    還在看著對麵那有趣的情景，沐煌昀耳邊卻響起一句柔柔的話語，打斷了他的關注。
    反射性地低頭看向自己麵前的琉璃玉碗，薄唇輕揚。
    果然，雨兒還是最在乎自己這個哥哥的。
    可惜—
    “燁熙，嚐嚐這個碧雪丸。是用百合、雪蓮葉，佐以鮮嫩的魚肉捶打而成，味道鮮美清香，你試試看。”
    看著沐雨為自己夾菜的同時又一臉羞澀的解說著，本無意進食的燁熙難得地起筷，夾起眼前那大小剛好一口的丸子，送入自己口中。
    細嚼慢咽，就連進食的動作也是較常人多了一分優雅、高貴。
    確實，如沐雨所說，百合與雪蓮的清香充斥著整個口腔，並不會有魚肉特有的腥味夾雜在內，反而更為鮮美可口。
    擱筷，燁熙對著一旁靜待評價的沐雨點頭稱道：“如你所說，甚是美味。”
    “燁熙喜歡便好。”
    欣喜地說著，沐雨剛開始還很擔心這些菜式不合燁熙胃口。不過，顯然，這個擔心是多餘的。
    其實，如若不是沐雨夾的菜，燁熙怕是連動都不會去動的。
    “雨兒該餓了吧，快吃吧。”
    催促著那止筷的人兒快些進食，生怕他隻顧著給自己夾菜而餓到自己。
    低下嬌小的頭顱，害羞地點點頭，興許真的是餓了，沐雨夾菜的速度似乎比平常快了幾分，幾乎是不顧形象的大快朵頤著。
    這副樣子倒是跟端坐若瑾懷裏的若瀾大為相似，自然地伸手為沐雨倒上一杯香茗，燁熙寵溺地搖搖頭。
    而一旁，沐煌昀在看到自己的弟弟與那名叫燁熙的傾城男子之間那股隱隱流動的曖昧氣氛時，原本已先放下心中的疑慮又再次湧上，占據著他的心神。
    強壓下心頭亂竄的思緒，沐煌昀看著宴席的和諧氣氛，心底卻是滿滿地一片說不出的擔憂。
    一頓飯，在沐雨與燁熙之間的曖昧氣氛，若瑾的盡心喂食，若瀾的大快朵頤，沐煌昀的滿心疑慮下，就著清冷的月輝及滿園的繽紛，悄然結束。
    夜，靜而安詳，濃稠的雲霧半遮住那明鏡般的月亮，樹葉在微涼的風中沙沙作響，靜謐的風景在此刻停留。
    當金色的耀日躍過海平線的那一刻，就昭示著新一天的開始。
    大街上，老百姓才剛剛起身，打著嗬欠準備著一天的生計。而皇城中，屬於沐氏皇朝的晨議卻已是早早開始。
    金鑾大殿上，鴉雀無聲。
    跪滿了整個殿堂為沐氏的三公九卿。可是此時，他們個個卻猶如驚弓之鳥般地瑟縮跪在地上，全然不知為何，那平日裏例行的早朝為何會變成這樣。
    當然，除了殿堂中某些心知肚明的人之外，還有那此刻正端坐於龍椅上的冷酷帝王。
    此時的沐煌昀周身被一層冷冽的氣息圍繞著，一雙泛著寒光的鳳眸微眯著，盯著大殿上那跪滿地麵的眾多朝臣。
    全身散發著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在無形中給那一群大臣造成難以形容的壓迫感，讓人感到無所適從、心慌不已。
    “眾卿心裏可有答案？”
    幾乎無法揣測聖意的平淡言語如大石砸落般投擲於各位大臣的心湖中，激起陣陣漣漪。
    一位身著四品官服的大臣有點摸不著頭腦的回憶起今天上早朝時，那一向麵無表情的帝王在今天更是尤為冷峻異常，在諸多大臣的翹首以盼中端坐於龍椅上時，隻說了一句，就再無言語傳出，直至剛才。
    而那句令滿朝文武在聽到後就直呼‘微臣惶恐’之後就直接下跪的聖言就是——
    “卿等可知罪？”
    殿堂上的大臣在聽到自家主子再開金口，皆是手貼地麵，額頭貼地，再次高呼：“臣等愚昧，望陛下明示。”
    “哼~還需要朕明示？”
    帝王的冷哼聲穿透整個大殿，讓人不禁擔心著，是否自己真犯了錯被皇帝抓個正著。
    殿堂中央，隻見一大臣的身子匍匐在地，竟有些微瑟瑟發抖的樣子，讓人好生奇怪。
    “李卿家，可否跟朕說下，你心底可有答案？”
    冰冷的言辭夾雜著淩厲的目光，直射堂下那正緊張異常、頭冒冷汗的李日身上。
    所謂做賊心虛如李日，這皇帝還沒說他犯了什麼罪名，他卻在聽到皇帝那嚴厲的嗬斥聲時慌了手腳。
    “臣知罪，請陛下恕罪。”
    “哦？倒是有一個知罪了？那，李卿你說說，你何罪之有？”
    “這…這…微臣…”
    支支吾吾地，李日倒是曉得，自己這回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
    “要不，朕來替李卿說說，你何罪之有可好？”
    並未讓李日有接口的機會，沐煌昀緊接著說出了一連串李日所犯下的罪行。
    “官商勾結、私吞官銀、克扣物資……李卿家，這可都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怎麼你就把這些都給犯足了。”
    在聽到龍椅上的帝王如數家珍地說出自己那自以為極其隱蔽的事情時，李日早已是癱坐在地，慘白了一張臉。
    在當事人李日還未做出任何反應時，一旁的大臣此時忘卻了自身仍跪於殿上，竟紛紛議論了起來，一時間，整個朝堂如炸開了的鍋般，人聲鼎沸。
    “皇上，此事是否屬實，尚待查證，老臣認為，這樣貿然定李大人的罪確有不妥。”
    屬三朝元老之一的林太尉在一片議論聲中淡然說道。
    原先還嘈雜如集市的大殿在帝王那如鷹隼般銳利的注視下乍然安靜了下來。
    看著為李日說話的林太尉，沐煌昀冷笑。
    而隨伺身後的大內總管看到自家主子那熟悉的冷笑時，雖然早已習慣，但還是忍不住地渾身戰栗。
    “林太尉，那照你的意思，這件事還不能早下定論了？”
    “回皇上，微臣隻是覺得尚未查證就妄下定論，實屬不妥。望皇上明鑒。”
    麵對這個雖年少經事，但在處理朝堂之事、治國之道的手段上卻是雷厲風行、冷酷霸道的帝王，讓跪在殿堂下的林太尉在說完這句話時已經有些頭冒冷汗，心驚膽顫的。
    “好，朕依你無妨。來人，把李日革職，打入天牢，待丞相回來之後再做定奪。”
    話一說完，沐煌昀不顧那跪滿一地的朝臣，甩袖下了朝堂。
    一旁的大內總管看到這樣的情景，忙提高聲量喊道：“退~朝。”隨後也急急的跟上先行離去的沐煌昀身後。
    隻留下那滿朝文武，個個麵麵相覷。
    而一道暗含警告的眼神在淩亂的人群中射向那已被革職查辦的李日身上，讓他本已慘白的臉色再添上幾抹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