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約莫申末（17點）的時候雨就停了，但是因為廟會戌時（19-21點）才開始，所以韶華和墨笙先去吃了點東西果腹，戌時才回到此地。
    廟會上熱鬧非凡，人來人往。在廟外，許多小攤販擺起了各式各樣的小攤，五花八門的小玩意兒琳琅滿目，直叫人看得眼花繚亂。小攤上還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宮燈、紗燈、花藍燈、龍鳳燈、棱角燈等等，讓人應接不暇。不過要說韶華最喜愛的，便是那蓮花燈了。
    用竹子編製成骨架，然後鑲上紗絹，在上麵繪上蓮花花瓣的顏色，一盞精美的蓮花燈就完成了。
    不知為何，自己對蓮花似乎有種特別的感覺。當剛睜開眼的時候，注意到的不是親人不是朋友卻是那放在檀木桌上的蓮型酒盅。自那以後，便對蓮花多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乎……是自己那丟失的記憶裏常出現的東西呢。
    這樣說根本就無憑無據，但韶華很肯定，兩者一定有關聯。
    墨笙跟著韶華把廟會上的各種有趣的東西都看了遍，雖然很累，不過看韶華那興高采烈的樣子，倒也值了。
    在韶華現在的記憶裏，恐怕是沒有逛廟會的這一段吧……
    正在神遊之際，韶華突然拉著他往一個小攤上走去，邊走邊說道：“好像是買扒糕和涼粉的，吆喝聲還挺大，味道應該還不錯吧？”
    還別說，真的挺大聲的，那攤販不停地叫喚著：“筋道的扒糕，酸辣的涼粉啦，請吧，您呐！”
    扒糕是用蕎麥麵和榆皮麵做成的小圓坨，如燒餅大，蒸熟後，夏天放在冰上鎮著；冬天則放在爐鐺上，加油炒熱，謂之熱炒扒糕。夏天賣扒糕的多是與涼粉一起賣，有粉塊、粉皮、還有小撥魚兒。都浸在盛有冷水的大木盆裏。
    韶華拉著離淵坐定，朝著小攤販說了句：“扒糕、涼粉各兩份！”
    “得嘞！客官您稍等！”那小攤販把白色的汗巾往身上一搭，便張羅著開始做了。
    少頃，扒糕和涼粉便上桌了：“客官，您的！”小攤販笑-眯-眯的說。
    那扒糕已削成兩頭薄中間厚的長條薄片盛在碗內，澆上用麻醬、醬油、好醋攪拌的汁，加上紅鹹胡蘿卜擦的絲，澆上了辣油。涼粉則拌上了芝麻醬、辣椒麵、蒜泥、芥末、陳醋。
    韶華吃得不亦樂乎，看樣子很喜愛這裏的小吃。
    墨笙見他吃得盡興，也不由得笑了。
    半晌，韶華終於吃完了扒糕和涼皮，一點不剩。
    攤販是個熱心的人，等他們二人付過帳之後說道：“等到戌末時，那邊會放煙火，兩位客官有空的話，不如去看看，可美了！”攤販指著龍王廟旁邊。
    韶華聞言來了興致，跟攤販道了謝，急急前往那附近等著。
    現下街上可謂是人聲鼎沸，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韶華坐在龍王廟旁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突然萌生出一種孤獨感。墨笙就坐在他旁邊，韶華卻覺得，這感覺沒有半分減少。墨笙，不知是否可以信任呢……
    韶華茫然地看著前方，胡思亂想著。沒有來的，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離淵……
    不知，他現在身在何方呢……
    他那弟弟，又跟在他身旁吧……
    他會不會……也喜歡墨笙呢？……
    也是，墨笙那麼伶俐可人的孩子，換做是我，也會喜歡的吧……
    “韶華，韶華！”墨笙搖搖他的手臂，把韶華的思緒拉了回來，“你怎麼了？一聲不吭的。”
    “啊，沒什麼。”韶華笑笑，“隻是有點冷。”
    墨笙見他身著一身單薄的白色絲綢單衣，皺了皺眉：“誰叫你穿得那麼少。”然後解下了自身的外衣，“喏，先穿上吧。”
    “不用了，也不是很冷。”韶華擺擺手。
    “叫你穿就穿，哪來那麼多話。”墨笙把衣服套在他身上，也不管韶華願不願意，係好帶子就轉身坐定了。卻沒料到，剛轉身就見到了那人——離淵。自然，還有身後的墨冉。
    ……
    “狼王好興致，居然也來人間逛廟會？”墨笙拿出別在腰間的折扇，“唰”地一聲，用扇子擋住了半邊臉。
    離淵怔怔地看著他們二人，腦中不斷回放著剛剛那個片段，心痛如絞……他們，幾時變得那麼親密了？……
    “沒什麼，隻不過是冉兒想來罷了。”王就是王，不一會兒，離淵便恢複淡然。
    冉兒……又是那冉兒麼……淡漠的狼王對他家冉兒真好呢。韶華苦澀地想著。
    “哦？”墨笙玩味地笑笑，合上手中的折扇，揶揄道：“一向冷若冰霜的狼王對你家墨冉倒是寵溺得緊呢……嗬嗬，上次似乎也是如此吧？一反常態呢。”墨笙笑得愈發玩味，隻是眸中精光四射，“倒是與某個時期對待某人一樣好呢……”似埋怨，似警告，似……挑釁。
    離淵微眯雙眼，淡淡的說：“似乎跟墨笙公子並無關係。”
    “嗬嗬……倒也不是全無關係。”墨笙又緩緩打開折扇，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如若狼王不再愛那人，那我可要愛他了。狼王應該知道，我墨笙從開始對他是何種感情吧？”
    “嗬，那墨笙公子也該知道，那人可不愛你。況且，冉兒是特別的，跟那人根本沒有可比性。”離淵輕笑一聲，輕鬆地把墨笙的話堵了回去。
    特別的……嗬，那墨冉，果然對他離淵來說，是特別的麼。韶華嗤笑一聲，果然呢……
    “開始了開始了！”興奮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打斷了這邊劍拔弩張的對話。
    各種各樣的煙火衝上天空，綻放，消逝。快得讓人驚歎。
    眼前的景致都變得模糊起來，人的麵孔皆如被層層白紗掩蓋著，看不清，卻也不是看不見。
    韶華眨眨眼，想看得清楚些，卻不想手背上有溫熱的感覺。一滴，兩滴，三滴……接二連三的滴落在冰涼的手背上……
    被火光包圍著的他，此刻脆弱得像個陶瓷娃娃……
    仿佛輕輕一碰，就會。
    “啪。”
    碎了。
    （下午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