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匡山鳳聲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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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做了個夢。
門前的小溪邊,一個老婆婆在磨一根鐵杵。李白在一旁看了很久,她也沒有抬頭。
“老婆婆,你在做什麼?”
“磨針。”老婆婆的像是從水波中傳出,有些飄忽,卻字字清晰。
“磨針?這麼粗的鐵杵也能磨成針?那要到何年何月去了,不如到街上買上幾根。”李白覺得這個老婆婆有趣,世上竟然有人幹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是啊,磨針,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繡花針。”老婆婆抬起頭,滿是皺紋的臉上綻放起笑容,她手中的鐵杵果然迅速縮小,變成了筆杆粗細,朝上的一端生出白毫,白毫延展成了筆尖,筆尖上放出萬道五彩毫光,照得李白花了眼。一朵青色的蓮花在浮現在光芒裏,璀璨奪目。
“這是什麼花?”
“此花名曰優缽羅花,亦名青蓮,乃大梵天王敬獻給佛祖的聖物,其花聖潔無暇,可滌蕩世間塵垢,見者便需有緣,莫說得之之人。”
“這花送給我好不好?”李白說完便要去取。
老婆婆看似一動未動,卻已經後退數尺。
“此花不易得。”
“那要怎麼才能得到?”
筆杆又開始縮小,化為一根細小的銀針。老婆婆手執銀針道:“待到鐵杵磨成針的時候便得到了。”說罷,老婆婆消失不見,如同一陣清風。
李白猛地醒來,在床上呆呆坐著,回味夢中的情景,夢境如此真實,內容卻又如此荒誕,他一時沒弄明白到底剛才是夢中,還是現在才是夢中。
月光透過窗欞,正好照在筆筒上,幾隻毛筆斜斜靠在筒壁上,將幾道孤削的影子投上牆壁。
李白跳下床拿起一支翻來覆去看,看不出任何能生出青蓮花的意思。青蓮——清廉,倒是和自己的家鄉諧著音,看來也算有緣。
看看月亮,時辰還早,正打算再回床上睡個回籠覺,忽聽院中似乎刀劍破空之聲。
李白警覺起來,這個時候自家院中裏怎會有刀聲?
悄悄推開門,貓著腰出去。但見漫天月光下,一個矯健的身影正上下翻飛,手中寶劍泛出點點寒芒,映在月光裏,如同墜落凡間的星子。
李白見過鎮上賣藝的,誇口說自己的劍法潑水不進,舞起劍來也算淩厲,卻哪有這般翩若驚鴻的氣勢,一時之間不由看得傻了。
那舞劍的人終於完成一個收勢:“傻小子,看見了吧。”
李白定眼一看,那神秘的劍客居然是自己的父親。在李白眼裏,父親就是個的生意人,見人三分笑,凡事都說忍,沒料到居然有這樣一手好劍術。
“爹爹。”李白一溜煙跑出來,第一個動作就是摟住了李客的腰。
“幹什麼,無事獻殷勤,有什麼鬼主意?”李客在兒子腦門上彈了一記。
“教我練武啊,早知道你是高手,我們直接拜你為師就成了,吳指南的腿也就不會摔壞了。”
李客不理他,徑直走進內堂坐下,用棉巾擦了擦汗,端起涼茶“咕咚咚”灌了幾口,這才慢條斯理地道:“你以為我不曉得你想幹啥?你學武藝有啥好?不就是想去打架鬥毆,嘿嘿,你老子我是不會教你的,免得將來追著給你龜兒子擦屁股。”武功就是男子的膽,習武的人大都喜歡以武犯禁,自己就是個現成的例子,他不想讓兒子也來重蹈自己的覆轍。
“爹,我學武藝是為了除暴安良,蕩盡天下不平,怎麼說是打架鬥毆?”李白一本正經的樣子叫李客滿嘴的茶水都噴了出來:“除暴安良?你?”
“不錯!”說這話時,李白刻意挺了挺自己沒有什麼肉的小胸脯。
李客拍拍他的胸:“哎呀,我的兒子要除暴安良,這可好。不過,光憑著蠻力是除不了暴也安不了良的。”
“那要如何才能除暴安良?”李白有些迷惑。
李客指指麵前的書本:“讀好書,你就知道該如何除暴安良了。”
李白雖然不太明白,還是點了點頭。
“好了,睡覺去吧?”李客在兒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爹爹還沒答應教我武功呢。”李白不走,又拉住了父親的胳膊。
“咦,剛才不是說好要讀書的麼?”
“書要讀,劍也要練,這兩件事並不矛盾啊。”
李客見兒子還是不肯走,不由正色:“想要除暴安良,當需心懷天下蒼生。楚霸王當年尤知一人敵不足學,要學萬人敵,你不是自詡神童嗎?難道連古人還不如?”
“欲敵萬人,需先敵一人。”
看著兒子認真的樣子,李客凝神靜思了片刻,這才慎重地審視兒子:“習武讀書皆十分辛苦,你可想好了?”
李白篤定的望著父親,重重點頭。
從那以後,李白便和吳指南一起跟著父親李客學劍。李客見兒子確實是可塑之才,對他的教養也格外用心。除了習武和在學堂讀書之外,還教他很多額外的課程。李白最喜歡的居然是辭采壯美,卻生澀拗口的《子虛賦》,這又讓李客對兒子刮目相看。
寒來暑往,轉眼便是數年,到李白十五歲時不僅遍覽諸子百家,也練就了一手好劍術。
小鳥慢慢脫去了稚氣,充滿對藍天的向往,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無法壓抑的活力。
李客覺得,這個孩子什麼都好,就是那花起錢來大手大腳的毛病和那副副桀驁不馴的臭脾氣讓人頭痛。
教他練武時,說好不打架鬥毆。而事實上,鄉裏的打架鬥毆從來沒少了他。李客為此沒有少花銀子陪笑臉。
天快黑的時候,縣裏的周捕頭來了。李客直覺不好,過去兒子犯了事,來找他的都是捕快,這次捕頭大人居然親自出了馬,李客腦門上的汗刷地流了下來。
周捕頭還沒開口,一封銀子便奉了上去,銀子後李客的臉上全是尷尬和心虛:“周捕頭,一點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你老人家多多擔待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客公,我哪能收你的禮物呢?你家李白可是好樣的,昨天領著幾個半大小子,抓住了一個朝廷通緝了好幾年的江洋大盜,縣令大人對他可是讚許有嘉,這不,叫我專程來致謝,順便帶來這個。”說著叫人捧上一大盤銀子:“這是大人的賞賜。”
李客腦袋上的汗流得更厲害了。這個龜兒子,你以為江洋大盜都是白當的嗎?那是個個武藝高強,心狠手辣,這次沒被人家幹掉還能捉住人,算你龜兒子運氣好。
滿臉賠笑千恩萬謝地接過銀子,再滿臉賠笑地送走周捕頭。一轉身,臉就黑成了鍋底。
“叫那個小龜兒子給老子過來。”他今天一定要教訓這個不要命的混賬。
李白笑嘻嘻地跟著家人回家,腰間的長劍晃晃蕩蕩。
“叫你多管閑事,萬一你龜兒子被江洋大盜殺了,叫哪個給你老子送終?”李客大吼大叫。
“爹,怎麼說是閑事呢?天下事天下人管,懲惡就是揚善,難不成叫我眼看著惡人繼續為惡,卻坐視不管?那我還怎麼配做你的兒子?還配做大唐的子民?”李白說得慷慨激昂,胸脯挺得越來越高。
看著英姿勃發的兒子,李客無奈地發現自己再也沒有能力教他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