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斬草除根（下）
    仆人打開繈褓，將嬰兒托到慧根的眼前。
    慧根怔了一下，漆黑的眸與他對視，似乎有種異樣的光彩，慧根覺得自己的眼睛似乎被蜇了一下。
    這是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像是什麼刺激性的液體滴進了眼裏，讓他瞬間眯了一下眼睛，天目倏然閉合，兩眉隻有慧根蹙眉的皺紋。
    “天目合上了！”
    有人驚異地低聲道。
    這代表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無智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師父，他感到了師父的異樣。
    慧根已經迅速恢複了常態。
    無智放下了心，偏了一下頭，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看著一旁的樹叢深處，然後快速地走了過去。
    沒有妖氣，除了漂亮得異常，沒有絲毫異樣的氣息，那種屬於妖類的氣息，有絲奶腥，是屬於人類的，那個女人剛剛為他哺乳過！
    但他的周身散發著異樣的靈氣，強烈，巨大，環在他的身體四周。
    看來，就是這強大的靈氣吸引了眾多的妖怪從四麵八方趕來，但都被王府淩厲的皇氣而阻在門外，覬覦地徘徊在周遭，隻有妖氣巨大的妖才可以進來，而且似乎進來過，他已經感應到了那腐臭的妖臭味。
    但顯然，這個好不容易進來的妖被殞滅了。
    慧根佇立著，他第一次感到迷惑。
    沒有任何妖孽可以逃過他的天目，更沒有妖孽膽敢與他的天目對視，但一個嬰兒，就用著漆黑的眼睛盯著他，而有讓他感到了不適，似乎是巨大的怨恨與強烈的念力讓他的眼睛火灼般地疼痛。
    剛剛被壓下的疼痛感再次碰到那個孩子的眼神後巨烈地疼痛起來，他的雙目像是有火在燒。
    無智已經從草叢中捉到了四肢無力的紅鈴，拎著它火紅的尾巴道：“師父，一隻小狐狸！您真厲害，它的跑不動了……”
    慧根沒有說話，卻倏然地轉過身，捂住雙目，身子搖晃。
    “師父，你怎麼了？”無智大驚，手一鬆扶住師父，火狸紅鈴腳剛落地，便快迅地逃跑了，有人被它嚇得尖叫了一聲。
    “定魔鈴——”慧根雙目赤紅，他的眼前全部是七彩爍光，灼得眼睛疼痛難忍，他伸出手。
    無智慌忙將鈴放在師父手中。
    慧根隻有再試一下，手指輕叩。
    輕盈的鈴音響起卻又戛然而止，輕脆的響聲，兩個鈴碎成了四半。
    慧根臉色灰暗，鮮血的血從他的雙目中沿著眼角流出，看著詭異駭人。
    有人驚駭地叫了一聲，又迅速地捂上了嘴巴。
    研紅卻冷冷地盯著他，不知為何，心裏竟有莫名的快意。
    她上前接過驚呆的侍女手中嬰兒，她怕她一吃驚將這個孩子摔到地上去。
    風絲絲縷縷地吹過，時間似乎也在這一刻凝滯。
    唉——
    慧根終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手持著佛仗，轉身，麵對著驚愕的眾人道：“貧僧無能，實在無法分辯小王爺是人是妖——”
    他的雙目緊閉，血紅的鮮血在眼角滴落，在臉上留下鮮紅的印跡。
    眾人嘩然，眾人臉上喜怒驚懼各異。
    “大師——”
    寧王爺似想挽留慧根。
    “王爺，師父要走，您就莫要強留了！”無智雙手合十，衝著眾人施了一禮，上前扶住慧根的手。
    慧根已經轉身離去，灰色的背影帶著一絲的淒涼。
    仆人仍站在原地，懷裏抱著嬰兒，嬰兒安靜地翕起眼睛，除了他，似乎沒有人知道剛剛到底發生過什麼。
    寧王盯著平靜的嬰兒絕美的臉，臉上陰晴不定。
    “王爺，這個孩子太詭異，一定是妖孽，殺了他——”淑妃恨恨地道。
    寧王臉上閃過一絲的陰狠。
    “王爺三思！”研紅開口，她無視淑妃妒恨的眼神，沉靜地道：“剛剛慧根大師並未說這個孩子是妖，再者，朝中誰人不知王爺新添的小公子，若王爺殺了他，給世人留下王爺弑子的惡名，恐怕對王爺的威名有損——”
    “哼，那個妖孽的孩子一定是妖孽，看看他那張臉，哪有一點像王爺，不能留下禍根，王爺殺了他！”淑妃咬牙切齒地道。
    “淑妃娘娘，他不過隻是一個不懂事的嬰兒，即便他長大，今天的事情，他也不會記得，娘娘為何一定要置一個嬰兒於死地！”
    “你不過一個仆女，居然敢與本娘娘頂嘴——”淑妃冷笑，眼睛裏似乎能噴出火來。
    “研紅隻是不願王爺釀下大錯，枉擔了惡名！”研紅平靜地道。
    “大膽……”淑妃的眼睛幾乎噴出火來：“你個賤婢居然敢跟我頂嘴……”
    “都給我住口！”寧王爺一聲暴喝：“將這個園子封起來，把這個不知是人是妖的東西封在裏麵，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研紅一驚，把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留在裏麵，那跟殺他有什麼區別！
    “王爺……”
    寧王狠狠地盯著研紅：“莫要再說了，本王不想再聽！”
    “王爺，當初是您當著從臣的麵留下這個孩子的，眾臣稱頌王爺慈悲……”
    “再說一句，本王就親手摔死他！”
    寧王的表情猙獰嗜血，研紅的臉色雪白。
    淑妃得意地一笑，攙著寧王爺的胳膊離開了。
    有人上前跟她說著什麼，但是研紅模模糊糊地都沒聽清。直到聽到人都散去了。
    靜靜地佇立著，悲傷地望著那個被留在地上的孩子，無奈與哀傷漫延開來！
    可憐的孩子，你該怎麼辦？
    “研紅姐姐，奴才依王爺的令要鎖園了！”
    一個小廝縮著手站在她的麵前，手中拿著粗如手腕的鐵鏈，抬頭看著自己，示意她將孩子留下。
    動作真快，從來沒有見人弑子也如此情切，她居然在這個人身邊侍候了近十載，他的心哪裏還像人類，比獸，比妖都不如。
    研紅看到他的身邊站著的侍女正是淑妃身邊的人，知道那個女人不放心她，派人前來監督。
    真是太抬愛她了，她不過一個小小的侍女又能做什麼呢？
    轉身進屋，不理會那個緊緊跟著身後侍女，將孩子放在床上，為他蓋上被子。
    盯著那雙烏黑水靈的眸子，研紅輕輕地說道：“孩子，下世你為牛，為馬，為妖，也莫再為人！”
    孩子靜靜的盯著她，像要仔細地記住她所說的話。
    冰冷的鎖鏈將這個悲傷的院落與外界的世界阻隔，時間久了，就沒有人記得，曾經在這裏麵發生的悲傷的過往。
    院門深掩，樹叢中卻倏然竄出一隻火紅的狐狸！腳不點地地向屋內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