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夜殆嵐與我同榻而眠，親自幫我打理皮毛和喂食，那兩位皇子就在一旁用很可怕的目光看著我。
    ……奇怪，我做錯什麼了麼？
    “嵐嵐，這些你不用做了，讓我來吧。”夜殆笛笑著從他懷裏搶過我。
    此時是五月十日，我們在皇宮裏最大的湖邊亭裏作詩，兩位皇子和皇帝陛下都來了。
    我清楚一會夜殆嵐就會死去，不免對他心生了同情，可是無論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故事，那都與我無關，我隻要按時勾了他的魂魄就好。
    “我們不如泛舟吧，小白，你是不是很喜歡水麼？”夜殆嵐摸摸我的小腦袋，看向夜重盟，“父皇，要一起麼？”
    不知怎的，三人都不去，隻有夜殆嵐拿著竹蒿上了一葉小舟，滿臉遺憾他們的不領情。
    我知道他們三人要趁這一會達成關於夜殆嵐的某種協定，父子三人似乎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我乖乖的趴在舟尾，任夜殆嵐把小舟滑向湖中心，這時候，我看見湖麵下，有一隻漆黑的水鬼。
    水鬼是一定找替身才肯罷休的，但夜殆嵐的死因不是因為這，那麼就應該由我挺身而出替了夜殆嵐這一劫，接下來的事才好辦。
    想也不想，我躍入水中，在水鬼伸長爪子抓我的時候，我又變回了白無常的模樣。水鬼明顯被我嚇了一跳，礙於我的身份隻能灰溜溜的潛入湖底，不再上來。
    “小白！”
    撲嗵一聲，夜殆嵐竟也跳下了水，一邊著急的喊著我的名字，一邊雙手在水裏探著。但沒幾下，他的臉色忽然煞白，捂著胸口沉了下去。
    我站立在湖麵上，靜靜的看著那父子三人手忙腳亂的把夜殆嵐撈了上來，拚命的拍打著他的臉，逼他醒過來。
    然後，我看見夜殆嵐的魂魄站在我旁邊，我知道他已經溺水而亡。
    “小白，原來你是無常啊。”夜殆嵐的臉上缺少了往日的笑容，黑色的瞳孔裏看不出悲喜。他看著下麵自己的屍體，但是卻在對我說話。
    “是的。”
    “能容我一會時間麼，我想與他們告個別。”
    “嗯。”
    “謝謝你。”
    夜殆嵐飄了過去，在父子三人的額頭上挨個吻了一下，雖然我相信他們沒有感覺，但他們都有所感應的望向這邊。
    “我其實很愛他們的，但他們一直不懂，但也許我死了，他們就會永遠記住我的。”
    夜殆嵐最後看了一眼，轉過頭來對我說道：“白無常，我們走吧。”
    我沒有問他和夜重盟，夜殆盡和夜殆笛之間的恩恩怨怨，那是另外一個和我永遠沒有交集的故事。
    我隻是他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僅此而已。
    我又想起了墨刹，當初我們在雪山之上時，天寒地凍，一片銀白，我們偎依著取暖，他偶爾會咬咬我的唇，我就舔舔他的脖頸，互相占便宜，吃些甜蜜的小豆腐。
    如今，物是人非嗬。
    不知不覺，上了奈何橋頭，我接過孟湯，遞給夜殆嵐。
    “我不要！”夜殆嵐驚惶的打翻了碗，步步後退，“即使轉世我也要記得他們。”
    這種場景是很稀鬆平常的，有多少人不願意放棄自己的感情而和地府對峙。
    我用梭迦蘭之術補好了碗，重舀了一碗孟湯，帶著熒熒的笑意走近他：“如果你願意喝了，我就讓你重新投胎在那裏。”
    夜殆嵐被我恍了神，接下了那碗孟湯，仰頭喝下。
    我對一邊的小鬼吩咐道：“把他帶到六道輪回那裏，投到帝王家。”
    小鬼翻了翻賬簿，抬起頭告訴我：“陸生大人說了，這個魂魄該投到畜生道裏了，人道已經沒了他的位。”
    “那就讓他投生一隻白色小犬，是在北朝國皇宮的湖邊。”
    小鬼“嗯”了一聲，領著已經呆滯的夜殆嵐走了。
    我笑了笑，啟程前往人界青方國的一舟城，真不知墨煙把一切做好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