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公交車載著我這個流浪了多年的浪子再次回到故土，叼著不離嘴的香煙望著煙霧中逐漸清晰的風景，我扯起嘴角，笑笑。
    05年開始，我到異地開始念高中，念到高三，又輾轉去了部隊，短暫的部隊生涯僅有兩年，我便回到了老家然後又踏上了工作的旅程。
    如今工作了一年多，我離開故土已經足有6年整。看著雨後春筍般林立而起的建築，內心有的隻是陣陣淒涼。
    當年我是多麼的不情願離開，如今卻又多麼的不情願回來。
    “兒子，讓你一個人生活了這麼多年，做父母的的確不對。現在你姐姐也快嫁到成都去了，你老媽的身體又不好，你就回來一趟吧。”
    電話中父親的聲音再沒有半分嚴肅，我不在乎他曾經狠心打我到幾經昏迷，也不恨他將我拋開了12年整，回來後不足三年卻又將我扔到了異地去讀書，雖然在部隊上很多次都差點葬身荒野，但是我始終是活下來了。那麼我又恨他老人家什麼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煙，是的，我突然閉上雙眼——我恨他為我做的安排。
    “老媽的身體不好嗎？我明天請假回來一趟吧。”掛斷電話後，我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回去。父母給予孩子最大的恩賜便是這來之不易的生命，雖然父親多次的安排都讓我險些喪命，但是我知道他即使對易經八卦有所研究也不可能算到我會遇到那麼多的麻煩。
    那麼就不要再糾結了，索性也就回去吧。
    “你在哪兒下？”家鄉的人說話很平和，沒有外地人那打心眼裏麵表露出來的輕視。
    “佛新路。”我微笑著起身說完又坐了回去，我想用這樣的舉動證明我對他的尊敬。也許沒有人能明白我的感受，那種回歸母親懷抱的感覺讓我忍不住已經雙目通紅。
    “不用這麼客氣，小夥子。在外麵打工的吧，外麵賺錢可不容易呐，回來看看也好。”售票員是一個中年婦女，她自然的微笑著，沒有絲毫的虛偽。
    我很想告訴他我在外地的政府相關部門上班，但是我隻是點點頭：即使是在那樣的地方上班，不也是打工麼？
    下車的時候售票員在遠去的車上告訴我路上小心，我受寵若驚的猛然回頭，再次深深的欠身微笑。
    父親早在門市上等著我，看見我突兀的出現在灰塵滿布的街道，他額上的皺紋舒展開了許多。
    我和父親長得很像，非常的像，拋開年齡和聲音，完全就是同一個人，但是我沒敢繼承他的嚴肅，那股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軍閥氣息！雖然他卻並不曾是軍人。
    “回來就好。”父親的話比我想像中的少了那麼幾個字。麵對著一個闊別多年的親身兒子，他難道就沒有更多的話想說麼？
    “抽煙？”我的話同樣很少，拿出兜裏的香煙，自顧的點上後遞向他老人家問。
    “你忘了我從來不抽煙打牌？”父親笑起來還是很溫和的，盡管他很少對我微笑。他伸開雙臂，想要和我擁抱一下。
    我叼著煙側身從他旁邊走了過去：“我對你正派的習性沒什麼印象。”
    沒有在意他瞬間凝結的笑容和深陷的皺紋，“我上去看看老媽。”說完朝裏屋走去。我記得裏麵是廚房，當然，旁邊還有一個很不合理的廁所。
    久久的，父親的歎息聲傳來：“她隻是有點小感冒。”
    “嗯？”我本能的停下身：“隻是？”
    “回來啦！兒子！你老爸說你要回來我都不敢相信！”老媽突然從廚房衝了出來，高興溢於言表，她把我抱緊又鬆開然後再抱緊：“瘦了。。。。。。”
    “和6年前比起來，我重了幾十斤。”我隨口應付道。
    三人各自保持著動作僵了幾秒，老媽擦掉眼角的淚水：“是老爸老媽不好，生你下來後都沒怎麼留在你的身邊，還讓你吃了那麼多苦，聽說你在部隊抗震救災的時候你老爸的頭發一下子就白了——”我看了一眼頭發花白的老媽，“你的頭發也白了。”
    “唉，人老咯，對了，你老爸告訴你了吧。”老媽拉著我恍然大悟的說。
    我想老媽所指的，老爸一定沒告訴我，“現在說也行，既然你們過得都還好，下午我就回去了，公司那邊的人手有點缺。”
    “你去當過兵，現在回來做武裝押運，這也算是很順利了。”老爸在身後說道。
    “和你預料中的安排差不多？”我頭也沒回的反問。
    “不要一見麵就吵，你們呀。來來來，先上樓說，我把門市關了它。”老媽一直在給老爸遞眼色，我裝作沒看見。自己先上了樓。
    接下來的交談內容讓我明白了老媽讓我回來的意圖。
    “婚姻大事，即使再大那也是我的事，我希望你們不要再給我做任何安排了，我這人不信命，隻信自己。”淡淡的說完，我想我現在就有必要離開了。
    可是老媽卻告訴我已經通知了女方的家人，說是等會就一起吃個飯。礙於父母的麵子，我沒有再計較多年來積下的怨恨，既然有免費的午餐，我也能夠欣然接受飯局的。
    到了中午，女方的家人來到了家裏，女孩是個漂亮的小丫頭。盡管聽說了她隻比我小了兩個月，但是給我的感覺卻是小了我幾十歲那麼多。
    沒有關心他們的長相和穿著，言談和舉止，我隻是在拚命填飽著肚子，為的是省下飯錢算是用在了來回的車費上。
    “聽說你的節假日很少。”那個小丫頭終於忍不住先開口了，雖然我的身高隻有170，但是五官還算端正，也算是個俊小夥。
    “一個月不到4天，甚至是2天或者一天。”我隨口胡謅，一邊喝湯吃菜。
    小丫頭不高興了，其實我也不會責怪她，畢竟這不是她的錯，最多是她的父母找的媒人，被別人這麼無視掉，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你很餓嗎？”
    “不吃也浪費。”我裝作毫無察覺。
    也許是被我這麼敏捷的回複給嗆到了，小丫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過了半晌才接著道：“你的休息時間那麼少，一年才那麼幾十天，怎麼陪我呢？”
    這次換作是我愣住了，瞅了她那眉清目秀的五官一眼：“我有說要陪你麼？一年365天天天休假的人很多，幹嘛不去找他們。”
    飯桌上的人都被我這麼驚人的回複給震懾了一通，女方的家長尷尬的笑了一下沒有在意我們，而是繼續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和我的父母暢談，關於我的過去和習慣，愛好和品性等等等等。
    “你這人怎麼這樣？”小丫頭低聲嘟噥了一聲，見我又埋頭苦幹起了飯菜，不知道她是從哪兒又來了勇氣：“如果以後在一起你願意養我麼？”
    “現在喂豬的都要把豬扔圈外去溜，你希望被人圈養？”我一口氣喝掉碗裏的湯，站起身端起酒杯對眾人道：“謝謝各位的熱情款待，我要回去上班了。”
    說完，仰頭一幹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