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當習以為常的由美子姐姐的早安聲變成了公式化一般的：“真司少爺，請起床。”這樣類似於電子人發出來的聲音時，原本就隻是淺眠的神經警惕地繃了起來。這才記起來……我……已經在跡部家裏了。
    比起周助家那一幢青色的小樓，跡部家如同一個華麗的壁壘，鎏金的牢籠，從踏進來的第一步，就讓我有種本能一樣的恐懼感，不是因為懦弱，但很想逃開。
    跡部家的宅邸，從一開始，就讓我抗拒。
    “……早上好，那個……跡部君。”跟著女仆下樓走到了餐桌邊，西式早餐早已擺好，跡部家的伯父伯母似乎都不在，昨晚也沒有看到，跡部坐在餐桌邊，手邊擺著一杯牛奶，正在看一份英文報紙。聽到我的聲音，跡部懶懶地抬起頭，清晨的陽光在他身後展開了一雙透明的翅膀，他把報紙往身後站著的女仆手中的托盤一放，又從另一個女仆端著的托盤裏拿出了一份文件，扔到了我麵前的桌麵上，沒錯，是用“扔”的。
    “這是什麼？”我無視跡部的動作，在女仆拉開的椅子上坐下，信手拿起了那份文件。
    “轉學證明。”跡部說道，拿起了刀叉，動起了麵前的早餐。
    “哦……”我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卻又全數噴了出去：“為什麼性別會是‘女’啊？！”
    “你給本大爺看著點啊！真是不華麗的家夥。”跡部嫌棄地看了看我，然後拿起餐巾擦他那隻剛剛伸出來拿麵包的手。
    “對……對不起……”我暫時忘記了轉學證明上錯亂的性別問題，站起來要幫跡部擦掉手上的牛奶漬，他後麵的女仆，卻先一步蹲在跡部麵前幫他清理，而且是正好把我隔開的角度。
    於是，我隻能坐回去，拿起那份轉學證明，性別那一欄是實實在在寫著“女”。
    “你不是女的嗎？”跡部斜著眼睛看了看我。
    “我是男的，是男的！”我“啪——”得將證明拍到桌子上，拍了拍胸口：“我是男人啊！”
    雖然小的時候和初中剛入學的時候也有被誤認為是女生過，但是，現在再怎麼說也是初二的人了……是走向成熟的年齡，不管怎麼樣，看起來也不應該被誤會成是女生。
    “那張表格不能塗改。”跡部揮了揮手，示意一邊的女仆退下，雙手交疊，把尖尖的下巴擱在交疊的手指上：“否則作廢。”，藍灰色的眼眸閃過戲謔的光芒，向上挑起的嘴角繼續說著：“沒辦法了，”他打了個響指，兩邊的女仆立刻站到了我的麵前。我伸出手臂橫在臉前：“你……你們……要幹什麼？！”
    “帶他去換衣服。”跡部說道。
    女仆會意地點點頭，向一個方向伸出手臂。
    “呼——換衣服啊……這種事情我自己來就……啊喂喂……我是男的啊，男的！男的怎麼能讓女的來幫忙換衣服啊！？”女仆們毫不在意我的“嚎叫”，將我推到裏麵的更衣室。
    落地窗外緩緩落著樹葉。
    偶爾有南歸的候鳥滑過樹間。
    我看著鏡子裏麵的自己……跪倒在了鏡子麵前——這種女式校服和一頂黑長的假發是怎麼了……我說過我是男人啊……這是要我……假扮成女生嗎？這種事情怎麼可能？！雖然是隻有163厘米的身高，可是對於初二的女生來說……尤其是在我們國家……這應該是比較巨型的身高了吧喂，怎麼看都是一個穿著女裝的人妖吧？！
    華麗麗的跡部宅中傳出了嚎叫——
    “我死都不要這樣出去。”
    我拘謹地拉著裙角，看向跡部：“死、都、不、要。”
    “哦？是嗎？”跡部看著我：“本大爺才不管你穿成什麼樣去學校。”
    我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轉學證明上的性別是不能改的，已經上報學校了。”
    雖然女生穿男生校服不太可能……（這不代表我默認自己是女生了！！）但如果跡部家出麵交涉的話……
    “別指望本大爺出麵交涉，讓女生穿男生校服。”這家夥是懂什麼讀心術嗎？！為什麼我剛想到他就說出來啊！？
    “服從本大爺說的話，就讓你周末去那邊。”跡部說道，依然是居高臨下的倨傲神色，口氣中帶著不可置否的貴族氣息。
    “那……邊？”我好奇地看了看跡部。
    “不二家。”
    “誒？”我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跡部，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我回去那邊還需要他的準許，但一想到能夠見到周助，就莫名覺得很開心呢，總覺不過是昨天下午來到跡部家，就像是過了很久。
    沒有由美子姐姐叫我起床，沒有周助一起上學。
    一切變得很陌生。
    生活的環境忽然一下變得太好反而讓人不適應，這是天生的賤命作祟嗎？
    我搖了搖頭，咬了咬嘴唇，垂在身側的雙手握了起來：“隻要穿著女裝……就可以隨時回去了嗎？”
    跡部連眼睛都沒抬：“本大爺有那麼說過嗎？本大爺隻是說周末。”
    “總之……就是能回去了吧？”我深吸一口氣：“那麼……我答應。”
    為了周助的話，做這點事還是沒有關係的，不過是穿著女裝而已。
    “隻是在學校……別的地方……”
    “本大爺不管那些。”
    隻是在學校的話，沒關係的吧，在校外被發現的話，也可以說是孿生哥哥之類的吧……
    —
    秋日的陽光如同醇蜜，緩緩流轉在他身邊。
    冰帝學院的女式校服穿在瘦瘦長長的身體上顯得很合適。
    秀氣幹淨的臉龐襯著黑色的發絲顯得黑白分明。
    帝王就這樣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女裝少年。
    “如果是為了那個人，不管做什麼都願意嗎？”
    帝王低眼看著手中的報紙，並沒有開口問出來。
    那麼……因為在街上偶然遇見，然後派人查探，最後知道遇到的少年就是自家一直以來資助著的什麼遠房親戚家的孩子的時候就立刻跑去接他到自己家裏的人……是什麼？！
    咖啡在帝王手中的杯子中流轉。
    晨間的陽光落下來。
    少年看著窗外的風景，卻落在別人的眼裏，成了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