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陳界怔了一下，然後馬上去找紙巾，本以為女人生病的時候會很脆弱，沒想到女神也會這出。這時候一定要有一個值得依靠的男人才可以，不可以是女生，因為她們本來就是同一類人，一旦情緒傳染，那就更一發不可收拾了，到時水漫金山就變成現實了。
    可是他好像很享受照顧她的樣子。
    拿了紙巾遞給她。
    “怎麼了這是？嗯？”他閉著嘴，嘴角上揚。
    “你怎麼回事兒嘛？幹嘛對我這麼好？”她推了推他的肩膀，硬是沒有推動。說話間眼淚還是沒有停住。跟水龍頭似的，說打開就打開，說要關……可開關就壞了。
    “我啊，就是要多在你邊永遠不要走開的人啊。”說著他開始去看看手上藥的說明書了，認真的模樣像是真的要照顧情人一樣，可是卻是剛剛相識不久的陌路人。
    想到這裏尹涼遲輕笑了一聲，有點冷淡，夾著自嘲的斜風冷雨。無奈地望著陳界那不應出現在人間的臉。
    自己走了多少年，行了多少路，從乾隆盛世到軍閥混戰，為了躲避這亂世躲進了少有人煙的深山之中求清淨，後來好不容易多進山裏和狐狸老虎們玩膩了，出來居然又趕上來抗日戰爭。看著百萬冤魂遊蕩在中華大地，聽著大洋彼岸更多的喊叫在委屈中爆發，她無奈用法力淨化它們。看著它們的悲愴，自己不止一次掉過淚。
    神不可以殺人，所以並不能對付那些挑起戰爭的人。隻能默默得製造著中華大地的土軍隊的反擊機會。那些時候是她最忙的時候，也似乎是最充實的時候。恐怕最虛弱的也是那時候吧。因為戰爭，神跡和廟宇被戰火大規模地破壞，那些殘破的信仰變成了飄零風中的碎片殘陽，也就讓當時的地神們元氣大傷。無奈隻是地神而不是妖魔，所以也不可以違反天理去降災於人們。再一次的虛弱，恐怕就是這一次了，而且要來得更無禮和強大。
    之後解放戰爭她沒有參與，也沒有去觀戰。
    但當百萬雄師過大江的時候，她站在江的一頭，與江神並肩望著齊齊過江的大軍，忍不住得就揮手致意，那形勢，感覺就像是領導人接見歸來的下屬一樣，別提多丟人了。但是他們也忍不住地要溢出笑容，連續十一年的戰爭，就要來一個了結了。那種完結戰亂疲憊的喜悅感是後來多少生活在太平盛世的人們所無法體會到的，也是最好不要體會到的。
    文化大革命時，那是又一次受到的神跡打壓。
    不過來得沒有那麼強烈，加上那時的尹涼遲依然沒有被指派到一個地界作為專業地神，所以受影響不大。作為曾經親身見證過青年的思想愛情生活被壓製在妖魔言論之下的她，到現在看著相關的電影，還是深有感觸。每次都弄得自己像是經曆了那個時代的婦女一樣哭得稀裏嘩啦。受到了小年輕的鄙視以後依然要忍住自己很想怒吼出去的一句話：小姐我和慈禧喝交杯酒的時候，你丫還在前世的前世的娘胎裏等出世求光明呢！
    改革開放後，中國進入了高速發展的階段，她也不再受到什麼東西的牽連了。
    開始放開身心遊遍名川大山，經受了中華大地的各種洗禮。長江裏的遊魚，橋下的魂魄，樹上的鳥仙，仙山上普通人看不見的神明。這些萍水相逢的人們，交給她各種東西，也給她說了傾訴的各種事情。受人頂禮膜拜神明需要做些什麼，要與神之國保持著怎樣的距離，北歐神話到底與現實相去多遠……這些都是她那時候學會的。
    一直到最近她才被指派到這裏管理城市。
    她一個人走得很愉快，一個人走得很充實，一個人走得讓人羨慕。
    可是，始終她都是一個人。
    孤寂與否。無人過問。
    可是現在忽然有一個人來對自己說，是要永遠守在自己身邊。那種感覺就像是黑夜裏喝醉了酒再輕拈著酸葡萄，眼裏又望著顏色通透的遊魚那般。
    ……
    安全，酸澀，又不真實。
    ……
    “笑什麼？”陳界把藥放到晚餐旁邊，研究完了藥的用法，要看看這個女生耍什麼花樣。他挑起眉毛說：“嗯？”
    “沒什麼，隻是有點幸福罷了。”她轉過去摟著他的手，嘴角有些笑容。
    要多少力氣才能讓她延伸到他人的臂膀依靠？結果隻是想不想，而不是難不難。
    “哦，也挺好。”他兀自點點頭，有些亂的頭發輕微搖擺，大狗一樣又堅定得看著她。像是在告訴她，就是這樣，就要這樣。
    “……”她靠在他身上，隻是想要停歇罷了，越來也沒有這麼難。他身上冰涼，隔著襯衫，和自己柔軟的上衣，大麵積地柔軟地侵入自己的身體。尹涼遲卻沒有想要離開，一直這麼靠著。就像所有俗爛故事的女主角一樣想著，如果這是夢，多想再也不要醒過來。夢一旦流連滲出現實，就變得誘人不已。她已經深陷下去了。原因是一拍即合的歸宿感，和喜歡。深層意識中，已經忘卻的非常喜歡。
    陳界摸了摸她發跡的白皙和柔軟，好久，好久沒有見到她了，好久沒有見到她這般的樣子了。他激動得有些發抖。手臂上的契約之印激蕩得他熱血沸騰，歡喜和欣慰從心裏的底層連根拔起漂浮在空氣中。另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男生的手總會大過女生，包圍得有占領感和保護欲。
    “我終於找到你了。”他親了親她的額頭，男生的唇輕柔到不至於弄醒對方。這時候的陳界可以卸去陌路人的偽裝，回到當初的感覺裏。刻骨銘心的感覺。
    陰明分半的傍晚，他們美得似曾相識。
    ……